股票大作手回忆录 丁圣元注疏版

978-7-115-57774-0
作者: [美] 埃德温·勒菲弗(Edwin Lefèvre)
译者: 丁圣元
编辑: 王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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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大作手回忆录 丁圣元注疏版》原著由埃德温·勒菲弗对华尔街股票交易家杰西·劳雷斯顿·利弗莫尔的访谈文章编辑而成,书中主人公以拉里·利文斯顿为化名,以第1人称回顾了自己的成长经历,总结了自己的交易思想。丁圣元先生在研读、翻译原著的基础上,搜集历史数据和文献资料,在本书中增加了数十张数据图表,加入了近万字的注解和附录,使读者可以跨越时空的障碍,更透彻地理解股票交易中趋势分析的基本思路和实战方法。 《股票大作手回忆录 丁圣元注疏版》适合股票及期货交易者参考阅读。

图书摘要

股票大作手

回忆录

(丁圣元注疏版)



[美] 埃德温·勒菲弗(Edwin Lefèvre) 著

丁圣元 译/注疏




人 民 邮 电 出 版 社

北 京



定价:59.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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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 容 提 要

译者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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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大作手回忆录》是一部精彩纷呈的人物传记。杰西·劳雷斯顿·利弗莫尔(Jesse Lauriston Livermore,1877—1940)是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交易与投资天才。这本书记述了他的人生、梦想、事业和财富故事,由他本人娓娓道来,读来生动鲜活、亲切可信,令人身临其境。他的一生以交易为事业,百折不挠地追求事业的成功,又凭交易赚钱享受着奢华的生活。他的交易范围包括股票和大宗商品,交易和投资是他的全部人生基础。本书情节跌宕起伏、激动人心。

人怕出名猪怕壮。当市场下跌时,别有用心的经纪公司、报纸往往声称是利弗莫尔做空打压市场,拿他做挡箭牌;当市场上涨时,媒体和同行往往又打着他做多的招牌企图诱惑更多人入场接盘。为了洗刷自己背负的误解或别人的栽赃,利弗莫尔接受记者采访,竹筒倒豆子,坦诚回忆往事。本书就是由这一系列采访文章编辑而成的。接受采访时,他大约四十五六岁(1922—1923),正是事业兴旺、思想成熟、年富力强的好时候。

杰西从14岁开始由股票经纪行营业部的小伙计做起。他有数学天分,又有好的悟性,没用多久,就对行情演变的模式有了认识,并机缘巧合地开始运用自己辨识的行情模式独立交易。

他的交易是从对赌行开始的,那时他的盈利曾经高达1万美元,以当时的币值来看,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但是,后来输输赢赢,对赌行对他这种客户给予了诸多“特殊照顾”,21岁时,他只好带着剩下的2500美元闯荡华尔街。

从走进华尔街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了第一次低迷彷徨的阶段。因为他惯熟短线炒作,但是在华尔街的真实经纪行里,交易指令必须传递到交易所场内成交,而达成的执行价往往和下达指令时的行情相差较大,结果经过不到一年时间的试水,他便铩羽而归。

随后,他(22岁)向经纪行老板赊欠了500美元,到圣路易斯的对赌行寻找机会。他那一套交易手法恰恰是对赌行的克星,没过多久,他就带着2500美元二次返回华尔街。

1901年5月9日,前一天他账户上的财富曾达到了5万美元,然而好景不长,到了当天晚上,他就一文不名了。

1901年初秋,24岁,他第二次黯然离开华尔街,混迹于故乡的对赌行和冒牌经纪行里。一年之后,也就是1902年,他积攒了足够的资本,开着自己的小汽车,第三次重返华尔街。

他这一次的好运持续得比较久,并于1907年10月24日(30岁)成为当之无愧的股市之王,挣得了人生第一笔100万美元。

1908年,31岁,由于违背了自己的交易规则,听信棉花专家珀西·托马斯的建议,结果棉花交易变得不可收拾,他终于让自己再度陷入困境。这一次,他经历了多年的苦苦挣扎,直至1914年宣告破产,才算从100多万美元的债务中脱身。

1915年,37岁,他成功地把握住了天赐良机,从很小的500股信用额度开始,第四次崛起。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遭受了多次破产,经受了市场的严厉惩戒,终于百炼成钢。在之后的七八年(1915—1922,大致到接受采访的时候)中,他对市场的领悟、趋势研判、交易手段、资金管理日臻化境,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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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大作手回忆录》是一本经典的市场技术分析参考书。尽管早在1896年道琼斯指数就已经问世,但在利弗莫尔的时代,道氏理论尚未成形,还只是零散地分布在若干篇《华尔街日报》社论中的一些思路。要知道,道氏理论并不是从实验室里发明出来的,而是查尔斯·道作为敏感尽责的报业人士对诸如利弗莫尔这样的案例观察总结出来的,是道和利弗莫尔这样的市场参与者交流互动的共同产物。

利弗莫尔本人具备杰出的数学天分,天生对数字敏感,他接触股市不久,就从纸带行情数字的跳动中发现了某些典型的形态,并尝试按照这些数字序列预判股票价格下一步的变动。他在对赌行的成功几乎完全建立在对行情数字序列的个人经验和认识上,这大体上属于价格形态分析的范畴。后来,对赌行的浅池子已经藏不下这条巨龙,他移师纽约正规经纪行做交易,却被执行价格的偏差深深困扰。最终,他领悟到市场是按照最小阻力路线演变的,这就是趋势;总体市场的大趋势决定个股趋势,真正的利润来自总体市场趋势,而不是个别股票的短线波动。只有当他领悟出这一点之后,他才从豪赌客跃升为职业交易家。

利弗莫尔的个人领悟生动精彩地揭示了技术分析的本质——千千万万交易者的经验总结和升华。他摸索前行的过程,就是技术分析理念升华的过程,而其交易上的成功就建立在他对技术分析本质的领悟和严格服从的基础之上。

他的故事把我们带到了市场技术分析的源头,那里一切都是那么清新,甚至有些粗野,鲜活、生动、热气腾腾,充满生命力。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就是市场技术分析的初衷和功能定位。技术分析是活学问,是动手的学问,要眼到、心到,还得手到。

在技术分析领域,趋势是核心概念,而行为要领就是服从纪律。通过本书,技术分析信奉者可以正本清源,认识技术分析的起源、发展,切实体验到趋势的重要性,把趋势永远放在技术分析的核心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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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大作手回忆录》是价值无限的交易心理训练大纲。要成为一名成功的交易员,学习技巧只是一方面,认识自我、引导自我、控制自我则是另一方面,甚至是更为主要的方面。

“我再次赔个精光,被扫地出门,不仅如此,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赢得这个游戏,于是深感厌倦,竟至于打算洗手不干,离开纽约去其他什么地方另谋饭碗。”1901年初秋,这位不世出的交易天才在这次打击之下,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是什么样的内心挣扎?

21年后(1922年),当事人已经历了多次起落,在交易上终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于是,他平静地总结:“投机者的主要敌人总是潜藏在他的内部自挖墙脚。不可能把‘希望’从人类的天性中割除,也不可能把‘恐惧’从人类的天性中割除。在投机时,如果市场对你不利,每一天你都希望这是最后一天,盲目听从希望的摆布,不接受最初的损失,到头来,亏损反而变本加厉。”

利弗莫尔的每一次跌落都会迫使他对市场再认识、对错误再认识、对自我再认识,并且找到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否则他就不可能超越自我,不可能东山再起。“我不希望第二次重复同一个错误。我们只有从自己所犯的错误中汲取教训,将它转化为将来的获利,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

由此可见,学习市场技术分析就是学习交易,难的主要不是技术分析方法和技巧,难的主要是控制自己的心理干扰。

交易者的成长之路,是认清自我、超越自我的道路。诚实地面对市场、诚实地面对自我,是先决条件。本书如实交代了当事人在跌宕起伏的交易生涯中曲折前行的心路历程,对我们每一位市场参与者来说都是价值巨大的心理训练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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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根据1924年出版的原著原貌翻译。那段历史风云变幻,距今已有百年。值得庆幸的是,原作者用一支生花妙笔绘声绘色地记述了当时的情景,因此,读者不必对那段历史有太多了解,就能够充分领略当事人所面临的社会环境、生活形态、市场演变、交易中的成功和失败,特别是当事人内心经历的尝试、挫折、困惑、领悟;这种再尝试、再挫折、再困惑、再领悟的曲折上升过程,令读者感同身受。时代不同了,但人性千古不变;具体事件不同了,行情依最小阻力路线演变的趋势特征却不会改变。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这本经典著作跨越了时代、跨越了地域,被全世界一代又一代的市场参与者珍惜若至宝、求问若师友、奉持若镜鉴。

原书每章仅标数字序号,本书按照我国读者的习惯增补了章名,力求为本章内容点睛。译者补充了本书全部脚注、历史行情图,在附录中整理了利弗莫尔的年表,以及利弗莫尔关于股票交易的若干要领。译者在简要地注解历史事件、交易惯例等事项时,特别注重时间要素。历史事件和当事人的回忆共同编织成一条时间经线,把所有回忆贯穿起来。译者搜集了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从1900年1月2日至1999年12月31日每日收市价的行情资料,按照时间顺序,大概每两年绘制一张行情图并将其插入文中,读者可以把文章中的时间、当事人的述说、行情演变过程加以对照,更具体、准确地理解当事人所面临的处境、思想变化、交易行为抉择、盈亏后果以及当事人对后果的处置。不仅如此,当事人遭遇的几个重大历史事件特别值得研究,因此,译者为它们单独绘制了细节图表,在基本图表序列之外做了进一步的充实。

除了上述注明的图表、注解和书后的附录之外,本书译文完全保留原著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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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埃德温·勒菲弗(Edwin Lefèvre,1871—1943)是美国的著名记者、作家和政治家,其主要著作都是关于华尔街的。

勒菲弗曾经是华尔街的一位经纪商。他共有8本著作,其中的《股票大作手回忆录》被美国金融界绝大多数人视为必读的经典书。该书内容原本是作者于1922—1923年间,发表在《星期六晚邮报》(The Saturday Evening Post)上的一个系列的12篇文章。

该书首次出版于1924年,此后几乎年年重印。如今,第一版书的转手价格已经超过1000美元一本。

作者为我们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值得我们衷心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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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晨洗脸后,我们都要照照镜子。脸上干净不干净关系到自己是不是讲究卫生,对他人是不是礼貌。

然而,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在正确的时候采用正确的方式做正确的事情。行为是否正确,那可不只是关系到礼貌不礼貌、卫生不卫生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事业的成和败、利益的得和失,乃至生命的存和亡。

讽刺的是,脸有镜子照,而更重要的行为却难以找到镜子来照一照。我们的本意并不想搞砸,但是不知道多少悲剧的原因正在于我们找不到镜子来纠正失当的行为!人生没有排练,每一次都是第一次,每一次过后都不能重来。由此可见,为我们的行为找到一面好镜子,时常借鉴,差不多就等于找到了事业成功的诀窍。

交易者行为的正确与否直接关系到财产的得失。在本书中,利弗莫尔一再强调,盈利是交易者正确行为的回报,亏损则是错误行为的必然结果。市场对错误行为的惩罚来得极快、极狠。对交易者来说,追求交易行为的正确性无疑是头等大事,因此,借鉴其他交易者的经历、借鉴他人的成败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们可以取他人之长、避他人之短,从他人身上发掘交易行为正确和错误的本质,而不必事事自己重来一遍。

利弗莫尔说:“华尔街上没有新鲜事,人性不变,市场也不变。”和其他任何行当一样,成功的交易者必须具备某些共同的基本特征,譬如挥洒自如的草书,所有书法家在挥洒自如之前,都必须打下横平竖直的楷书功底。对交易者来说,其核心能力就在于能认清市场趋势,立即采取必要行动,力求始终站在市场正确的一边;如果未能站在正确的一边,则必须立即止损纠正。认清大势并立即据此行动的能力就是所有成功交易者的基本特征。利弗莫尔四起四落的经历,几乎涵盖了交易者各种成和败的主要特点,所有交易者都可以从利弗莫尔的经历中照出自己的影子,他的故事值得每一位交易者仔细体味、对照。

此外,交易者是幸运的,因为市场是交易者的一面绝不走形的好镜子。不论交易者采取何种行动,买、卖还是等待,市场都会立即给他一个交代,让他立即得知自己行为的后果,迫使他反观、反思自己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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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首先是财富的得失,而财富总是生活闹剧的中心主题。财富本是生活的工具,不幸的是,在现实世界中,拜金主义者们常常让财富喧宾夺主,抢占了生活方式、生活内容的位置,于是财富成为生活方式,财富成为生活内容。更有甚者,有时心甘情愿地、有时迫不得已地把财富当成了生活的目的。于是,便有世俗之人,或被迫或自愿地对财富顶礼膜拜;顺理成章,那些拥有财富的人也沾染了“仙气”,成为崇拜对象。

利弗莫尔曾经是华尔街的交易之王,特别是他的成就完全来自个人的探索,他自初中毕业之后白手起家,自始至终在市场实践中摸爬滚打,跌倒了自己爬起来,长期不懈地对自己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反复思考和积累,经过实践的摸索和检验,最终领悟到交易成功的真谛,因此,他的身上有更多吸引我们的光环。

不用说利弗莫尔这样的大家,在现实生活中,每位交易者都会在身边偶尔碰到成功的交易者,他们或者成功于一个时期,或者长期保持良好的业绩。当我们看到这些成功交易者的时候,很容易被财富的光环所吸引,我们分不清到底是他们拥有的财富让我们惊叹、敬畏,还是这些当事人获取财富的本领更加令我们惊叹、敬畏。

须知,他们的财富再多,也不会分给你一分钱,因此,他们的财富本身对你并无意义,崇拜财富就错过了重点。如果他们的财富来自交易,恰恰证明他们的交易行为是正确的,因此他们的交易行为就是我们应当借鉴的。反过来,如果我们碰到失败的交易者,也用不着赔他一分钱,因此他们的损失本身对你也毫无意义,你无须对他有丝毫鄙夷。如果他们的损失来自交易,这恰恰证明他们的交易行为是不正确的,因此他们的交易行为就是我们应当摒弃的。

交易者的财富得失是他交易的结果,完全属于他,不属于你,崇拜和鄙视皆无意义。但是,他的交易行为往往体现出典型人性的某一方面,恰恰在人性上,你和他很可能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规避自身的人性弱点,追求正确的交易行为,是所有交易者的必备修养,因此,借鉴他的交易行为意义重大。

当我们自己投身交易后,账面盈利时就会患得患失,害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账面亏损时则会单相思,一心希望市场回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细细品味交易过程中的人生五味,其根本之处不正反映了我们对财富难以“拿得起、放得下”的纠结心态吗?我们之所以对其他交易者产生崇拜或鄙夷的心理,根源不也正是这种纠结心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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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1月,利弗莫尔开枪自杀,他在遗书中写道:“我的一生是个失败。”此时距离他交易生涯的巅峰——1929年股市大崩盘,他做空获利超过1亿美元——不过十余年。

有一种演义的说法:“1940年11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房东又来找利弗莫尔逼讨房租。他喝下仅剩的半瓶威士忌,从寓所溜了出来。他在大街上转悠着,望着大街上往来穿梭的豪华汽车,望着商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望着街边伸手乞讨的乞丐,长叹一口气:‘该死的!这世界弱肉强食,它永远只属于富人。’”这段记述很生动,也很容易吸引读者,但其准确性令人怀疑。

当我们普通人面对这样一位交易天才时,必须清醒地意识到,要准确认识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对他的认识、对他的行为的理解更多还是我们自己的,不是他的。交易者必须放下自我、从外部出发,真正认清由外部的他人组成的市场,才能站在市场正确的一边,我们之所以在市场交易中遭遇挫折,正因为我们往往从自我出发、从内部出发,难以准确地认识他人。

利弗莫尔天性沉默,而他所从事的事业也并不倾向于大张旗鼓地宣传。他之所以愿意接受埃德温——一位有过经纪商经历的资深财经记者的深入访谈,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交易的巨大成功,加上他独来独往的风格,在人群中引起了很大的误解。一些经纪商和财经媒体为了取悦客户,经常不惜添油加醋、栽赃陷害,使他颇为流言蜚语所苦。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最好的策略便是如实介绍自己的成长历程和曲折的交易过程,把真实的自己呈现给大家。于是,我们很幸运,得到了这部经典之作。

如果要勉强分析利弗莫尔失败的原因,如下几点或许值得参考。但愿我们不是继续误会他。

首先,市场是不可战胜的。每个人相对于市场,如同每个人相对于太阳,不管谁死了,太阳都将继续照耀。归根结底,每个市场参与者都只是市场的一分子,都必须依赖市场获取盈利。市场参与者对市场心存敬畏和感激,才是正确的、合适的情操。市场参与者梦想战胜市场,就像梦想自己揪着自己的头发上升一样。

其次,利弗莫尔也是人,不管他有多高的境界、多大的才能,终究会犯错误,他所违背的甚至就是他自己从小摸索、领悟的根本原则。即便是交易天才,也不能违背市场交易的基本原则。敬业、守纪是市场参与者的根本立足点。

最后,借鉴中医关于健康的观点,身体健康既不是健美比赛夺冠,也不是体育竞赛获胜,而是自然平衡。人生必须是平衡的,交易是人生的一部分,与其他方面应当维持平衡。没有平衡的人生,就没有持久成功的交易事业。利弗莫尔对美女、美酒不加节制,最终丧失了早年严格自律的作息规律、生活态度。他的家庭悲剧是他人生失衡的标志,也可能是他自杀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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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交易应当服从趋势,市场参与者应当选择市场技术分析,而不是基本分析。

以单个分子来看,它符合牛顿定律,可以按照公式计算其方向、速度等。但是,气体由巨大数量的分子组成,它们汇聚成为气体的整体之后,便无法应用牛顿定律,只能以统计学来研究。显然,个体和整体是两个不同的层面,服从不同层面的规律。

企业个体应该按照基本分析和价值规律来老老实实地创造价值。然而,创造价值和价值判断是两个概念。区别就在于,除了极少数垄断行业之外,企业必须进入市场,而市场由众多企业个体组成,众多企业一刻不停地相互竞争,市场按照统计规律评价企业的价值。换言之,企业价值不能由企业自己说了算,也不能由单个企业来确定,而是必须从市场整体的角度来观察,通过市场行情来评估。

市场技术分析者顺应市场的统计规律、服从大势,同样是在为市场创造价值,其价值的大小用交易盈亏来确定,交易盈亏是检验投资交易的唯一标准。但是要注意,不是盈利越多越“正确”,而是收益与风险一体两面,必须被同时纳入考虑范围:承担力所能及的风险,获得相称的、可持续的回报。

普通人通过努力可以创造价值,通过社会和市场检验价值,进而得到社会的认可和回报。我们能够按照创新、勤奋、持之以恒、更贴近需求等一般指导原则来努力创造价值。然而,我们没有能力决定我们所贡献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唯有市场通过统计规律可以动态决定我们贡献价值的相对大小。因此,“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都是具有深刻智慧的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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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这本书的时候,我被一代交易巨擘四起四落的命运深深地牵引着。书译完了,利弗莫尔的身影渐渐远去,感叹之余,蓦然察觉自己的岁月也一天一天流逝。

市场技术分析主要在市场趋势上下功夫。本质上,时间驱动着市场趋势,只不过这里的时间不是简单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是市场自身的涨跌规律。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论老的、中的、少的,甚至所有的草木、动物乃至病毒,与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根绳子,就是时间。

这根绳子既不是独股的丝线,也不是一环扣一环的链条,而是由数不清的细股小绺汇编在一起的粗麻绳。一位西方历史学家写道,历史不是一因一果地单链条演进的,而是同时有多条因果链相互交织起来,多个原因同时引发多个结果。(是不是不像一根链条,而像一碗面条?)

庄子的寓言故事更精彩:螳螂捕蝉,异鹊在后,庄子拿弹弓瞄异鹊,守园人却赶来驱逐庄子。园子、蝉、螳螂、异鹊、庄子、守园人便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1]

试推论:

1.时间是万事万物生存的终极成本;

2.时间牵引着各种变化,各种变化都可以用时间节点来代表,因此,捕捉变化就是捕捉时机,也就是择时;

3.时间将万物汇聚为一个整体,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

概言之,这根绳子就是大势,我们都在趋势中。

利弗莫尔交易生涯的风云变幻自不待言,即使每日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交易者的成败得失,也总是充满了魅力。相比现实之丰富、鲜活,任何语言都免不了挂一漏万、黯然失色。虽然如此,由于现实太过于丰富,当我们身临其境时,反而容易迷失在繁杂的细节之中,可能抓不住重点、抓不住主题。

本书来自生活,高于生活,揭示本质,直达人心。

十多年前,倪敏先生诚恳建议我翻译本书,为我搜集资料,提供了可贵的帮助,衷心感谢!丁立侬女士绘制了行情纸带机示意图,为本书增色,一并致谢!

丁圣元

2010年7月18日初稿,2021年7月30日修改

注释

[1]庄周游于雕陵之樊,睹一异鹊自南方来者,翼广七尺,目大运寸,感周之颡,而集于栗林。庄周曰:“此何鸟哉?翼殷不逝,目大不睹!”蹇裳躩步,执弹而留之。睹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蜋执翳而搏之,见得而忘其形;异鹊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庄周怵然曰:“噫!物固相累,二类相召也!”捐弹而反走,虞人逐而谇之。(《庄子·山木》)

1 行情纸带悟模式,对赌行里试牛刀

初中一毕业,我就出来打工了,在一家股票经纪行的营业部干活,往黑板上抄写各种动态行情。我向来长于数字,心算特别拿手。上学的时候,我曾经一年学完三年的数学课程。当时,作为行情“书童”,我天天在营业厅的大黑板上抄写最新行情数据。一旦有客户大声读出最新价格,无论读得多快,我都能一个不落。我会把数字记得牢牢的,从不出纰漏。

行情纸带机

那时候只有电话、电报,没有现在的电子设备。当时的股票行情通过专用的电报机来接收,电报机上安装了一条一两厘米宽的长纸卷,行情信息到来后,电报机在纸带上按时间顺序打印字母缩写的股票代码和最新成交价格。于是,长长的纸带上打出来一段一段的代码和最新价格。一天会积累很长的纸带。电报机就像一座摆钟一样,被罩在圆柱状的玻璃罩子里,纸带从罩子下边的开口处不断被吐出来。

纸带上的代码和行情都是普通字号,可供人就近阅读,但人多了不能同时看清。因此,需要有人大声读出纸带上的行情,另有人用大字写到黑板上,供大家观看行情。

这样的专用电报机被称为行情纸带机或报价机,英文名称为“Ticker”。现代西方人也不知道这是何物,需要用上述关键字查搜索引擎上的图片才能看到它的形状。

报价纸带上提供的是行情按照时间进度的数据流,是流水账。受技术条件所限,这份流水账实际上是一行到底,所有的报价品种混合在一起,排着队依次报告。是“串联”的,不是“并联”的。在阅读行情纸带时,交易者首先要把数字分门别类,将其还原到各个股票(品种)的名下;然后,再凭记忆把各个股票的行情数据流接续起来,得到每个股票行情数据波动的印象。显然,观察数据流既需要良好的记忆,也需要对数据敏感,需要持续付出注意力和精力,才能分清并记住行情变化的细节和过程。

大体上,现代的“分时图”就是根据成交数据流绘制的连接线,图形和数据是相通的。即使在现代,有些极短线交易者还是更喜欢采用成交数据流,而不是图形,他们的做法仍有利弗莫尔的风采。报告成交数据流的器材的英文名为“Ticker”,所以行情纸带被称为“Ticker Tape”。

营业部里雇了很多伙计,一来二去,我便交上了朋友。不过,我工作太忙,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只要开市,我就得手脚一刻不停,难得有空和他们聊天。当然了,开市的时候忙,我倒不在乎。

开市时虽然手脚不能停下来,但是脑子却可以仔细琢磨手上抄写的这些数字。在我眼中,这些数字并不代表股票的价钱,多少美元一股什么的。这些就是数字。当然,数字也有意思,它们永远变来变去。恰恰是数字的跳动,才是我感兴趣的。为什么数字会变化?我不知道,也不关心。那时,我并不深究。我只算旁观,看着它们变来变去。那便是我操心的一切了——周一到周五每天五小时,周六两小时,手上的数字总是变来变去。

当初正是这段因缘,激起了我对价格行为的兴趣。我对数字记得很牢。要是它们今天上涨或下跌了,我能真切地记得之前一天它是如何变化的。我的心算特长让我在处理这些数字的时候游刃有余。

我注意到,在行情上涨或下跌时,股票价格往往表现出某些特定的“习惯”——如果可以这样描述的话。我看到了种种重复发生的现象,没完没了、一再重现,似乎可以从中提取一些范例,作为未来行情的信号。虽然当时我只有14岁,但是心中已经积累了成百上千的行情实例。有了这个底子,我便开始有意识地检验它们的准确性,也就是把股票今天的走法和历史对照比较。这样过了没多久,我便开始往前看,尝试预期今后的价格变动。正如前面交代的,这么做的唯一向导,就是它们的历史表现。我的脑子里有一本随时更新的“赛马预测表”。我期望股票价格按照一定的形态或顺序变化,力图把握价格变化的时机。我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举例来说,我可以从行情看出,在什么地方买进要比卖出更有利一点。股票市场恰似战场,报价机的行情纸带便是你的望远镜。十回中大约有七八回,这一套都是行之有效的。

从早年的经历中,我还学到了另外的一课,华尔街没有新鲜事。投机乃人类天性,就像山包一般古老,华尔街不可能有什么新鲜的。在股票市场上,不论今天发生了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都必定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我从不忘记这一点。我寻思,自己的看家本领其实就是力图牢记股市行情变化的方式而已,也就是记住“习惯”性的行情变化过去曾经在何时发生、以何种方式发生。事实上,正因为我牢记股市的变化方式,才能从自己的市场经历中得到启发,并将其转化为投资收益。

我对自己这套把戏着了魔,对所有行情活跃的股票都忍不住要小试牛刀,急切地预期它们的上涨或下跌,因此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小本。我在小本上记下自己的观察。本子上记录的并不是纸上模拟交易,许多人采用纸上模拟交易来训练投资技巧——获利巨万不会让你荷包满满(当然你也就不可能骄傲自满),亏损巨万也不会让你一文不名。我的本子不同。小本上记的是事前我对最可能出现的价格变化所做的判断,紧接其后的,是预期正确的结果和预期错误的结果。主要用意是确认我的观察是否足够精准,也就是说,要验证当初的预期是否正确。

假定我已经仔细研究了某个活跃股票当日变化的全部细节,得出结论,它现在的表现一如既往,符合即将向下突破8到10个点[1]之前的一贯表现,因此这是个前兆。假定这是周一,我就在小本上简要地记录股票名称及其周一的价位,同时,根据我对它的类似历史表现的记忆,再记下预计它在周二和周三应有的表现。周二周三之后,我再查看行情纸带,核对它的实际演变过程。

这便是我对纸带上的信息发生兴趣的缘起。价格波动首先和我脑海里行情上升或下降的前兆联系在一起。当然,价格波动总有原因,然而,纸带从不关心原因。纸带也不做任何解释。我14岁的时候已经学会不从纸带上找原因了,现在40多岁了,还是不从纸带上找原因。某个股票今天行情如此这般的原因,也许在两三天内都不清楚,或者在若干星期之内都不清楚,甚或在几个月内都不清楚。然而,这些原因究竟与你何干?你凭纸带做买卖,是在当下、此刻交易——而不是将来。原因可以放一放,以后再追查。但是,你必须立刻行动,不然就会被市场抛弃。一次又一次,我看到这一幕不断重演。你可能记得,有一天霍洛管道(Hollow Tube)下降了3个点,而当天大市是剧烈上涨的。这是事实。下星期一,你看到报道,董事会通过了(不如预期的)分红方案。这就是原因。他们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哪怕他们不卖出,至少也不会买进。如果没有任何内部人买进,那么,这股票没有什么理由不向下突破。

言归正传,我用小记录本摘录行情大约有六个月。每天干完活,我不是马上离开办公室回家,而是复查纸带,记下我需要的数字,研究当天的行情变化,不停地搜寻重复出现的行为范例——我在学习阅读行情纸带,虽然当时并不清楚自己干的是这个。

一天中午我正在吃午饭,公司里的一个小伙计——他比我年长一点——来找我,悄悄问我有没有带钱。

“问这干什么?”我说。

“嘿,”他答道,“我得到了一点柏林顿(Burlington)的好消息,呱呱叫的。要是能找到人和我一道,我打算玩它一把。”

“你说‘玩一把’是什么意思?”我问。在我眼中,只有客户才玩股票、炒消息,他们都是一班腰缠万贯的阔佬。因为要花数百、上千美元才能踏进营业部的门槛玩这个,那简直如同拥有自己的私人马车,还雇了一位穿戴光鲜的马车夫。

“我就这意思,玩它一把!”他说,“你带了多少钱?”

“你要多少?”

“嗯,我可以交易5股,5美元下注。”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打算用这些钱当保证金,到对赌行[2]全部买进柏林顿,他们让买多少就买多少。”他说,“这事儿笃定的,就像白捡钱一样,一会儿我们的本钱就能翻番。”

“且住!”我一边对他说,一边掏出我的小笔记本——“赛马预测表”。

我对本钱翻番并不感兴趣,但是对他说柏林顿即将上涨倒是很好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的笔记本就应该有记录显示出来。我查了查,果真!根据我的记录,柏林顿的表现恰恰符合以往它在上涨之前通常的走势。这辈子我还从来没有买过或卖过任何东西,之前也从来没有和哪个小伙计一起赌过。不过,我当时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可以实际检验我下的苦功以及这种业余爱好的准确性。如果我的“赛马预测表”实际上不起作用,那么即使看起来天花乱坠,也不会有任何人真买账。于是,我倾囊而出。他带着我俩凑集的本钱赶到邻近的一家对赌行,买了一些柏林顿。两天后,我们卖出变现,我获利3.12美元。

开了这个头之后,我便独自在那家对赌行下注买卖了。我都在午饭时去下单,买进或卖出——对我来说,买进还是卖出从来都没有不一样的感觉。我玩的是一套规则,而不是喜欢哪个股票,或是要兑现什么看法。价格数字的算术,是我所知的一切。事实上,我这一套在对赌行里玩起来如鱼得水,因为交易者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就是赌报价机纸带上打印出来的市场波动。

没用多久,我从对赌行拿出来的钱就比我在股票经纪公司营业部的差事挣到的报酬多得多了。于是,我不干行情“书童”了。我的亲友纷纷劝阻,但是当他们看到我赚的钱时,就没话说了。我只是个男孩,而且营业部小伙计的薪水不足挂齿。我的副业确实干得非常出色。

当我15岁的时候,我赚足了有生以来第一个1000美元。我在母亲面前摊开这些钱——都是这几个月从对赌行里挣来的,平时带回家的不算。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她叫我把钱存进银行,别放在手边,以免受诱惑学坏。她说,她这辈子从没听说哪个孩子白手起家,15岁就有这么多钱的。她都不敢相信这些钱是真的。她忧心忡忡,常常觉得不踏实。不过,我倒没有多想什么,继续用行动证明我的数字推理是正确的。这正是乐趣的全部来源——凭头脑获得正确的成果。如果用10股来检验我的判断,结果证明是正确的,那么用100股来交易的话,结果便是十倍的正确。更多的钱意味着更多的保证金,对我来说这就是钱多的全部意义,重点是证明我更正确。这需要更多的勇气?不!用不着!假定我仅有10美元,但是统统拿出来冒险;再假定我有200万美元,只拿100万美元冒险,另100万存起来保底,两相比较,拿出10美元可比拿出100万美元勇敢得多了。

不管怎么说,15岁的时候,我已经靠股票市场活得有滋有味了。我是在小号对赌行里起家的,那里要是有人一次交易20股的话,就会被人怀疑是不是约翰·W.盖茨(John W. Gates)乔装改扮,或者是J.P.摩根(J. P. Morgan)微服私访。那时候,对赌行对客户一般是来者不拒的。他们用不着挑选客户,他们有的是法子把客户洗劫一空,甚至即使客户押对了也难以幸免。这个行当的利润极其肥厚。如果对赌行守规矩——我的意思是如果对赌行直来直去、不做手脚的话——纸带上的价格波动便足以让他们空手套白狼。一股的保证金仅需1个点的3/4[3],用不着多大的反向波动,就足以吞没客户的保证金了。而且,如果客户赖账,他就再没有机会重来了,对赌行不会让他再做的。

没人跟我的风,我对自己的买卖秘而不宣。无论如何,这是一桩单枪匹马的买卖。这是我自己的脑袋,对不对?价格要么按照我凭“赛马预测表”所做的判断继续演变,这时候用不着哪位朋友或合伙人来帮忙;要么走另一条路,这时候也没有哪位好心的朋友能够帮我挡住它。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必要把我的买卖告诉任何人。当然,我也与人交朋友,但是我的生意从来如此——总是单枪匹马。这便是我始终在市场上独来独往的原因。

实际上,因为我总是赢他们,没过多久,对赌行便开始对我翻白眼了。我走进一家对赌行,到柜台排出保证金,但他们视而不见,就是不收。他们告诉我:“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从这时候起,他们开始叫我“豪赌小子”(Boy Plunger)。我只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从这家店换到那家店。后来竟然到了这种程度——我不得不隐姓埋名,每到一店还得从小笔交易开始,一笔15股或20股。有时候,当他们起疑心的时候,我开头还得故意输钱,然后再连本带利捞一票。自然,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察觉我让他们太破费了,于是把我连人带买卖一锅端,要我另谋高就,别耽误他们老板挣钱。

有一次,我在一家大对赌行交易了几个月后,他们要赶我走,这回我拿定主意,临走要多赢他们一点。这家对赌行在全城开了许多分店,宾馆大堂、邻近小镇都有。我走进一家开在宾馆大堂的营业部,先问了经理几个问题,然后开始交易。但是就在我按照自己的独特方式在一只活跃股票上下注时,他接到了总部打来的电话,查问谁在下单。经理告诉我,上头正在打听我,我便告诉他我叫爱德华·罗宾逊,从剑桥来。他给头头回电话,报告这个好消息。然而,电话那一头还要知道我长什么样。当经理告诉我这句话的时候,我对他说,告诉他我又矮又胖,黑头发,大络腮胡!但这位经理却如实描述了我的相貌,他听着听着,脸变得通红,然后挂上电话,叫我快滚。

“他们对你说什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们说:‘你这该死的白痴,难道没告诉你别和拉里·利文斯顿(Larry Livingstone)做交易吗?你竟然故意放水,让他卷走了我们700美元!’”他没告诉我他们还对他说了啥。

我又一家接一家试了其他分店,但是现在他们都知道我了,哪一家分店都不敢认我的钱。甚至连我进去看一眼报价的时候,里头的伙计都会冷嘲热讽。我轮流到各家分店,希望每家分店隔好长时间才见到我一次,看看这样能不能混过去让我交易。但这也没用。

最后,就剩一家对赌行我从没登门了,这是其中生意最大,也是最肥的一家——大都会股票经纪公司。

大都会属于大哥大级别,生意火极了,在新英格兰每个靠制造业过活的城镇都开了分店。他们倒是愿意接我的单子,几个月来,我买进卖出,有盈有亏。但是最终看来,他们和其他对赌行也没什么两样。他们没有直来直去地拒绝我的单子,不像那些小对赌行的行径。噢,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更讲究公平游戏,而是他们知道,要是因为哪个家伙碰巧有本事赚点小钱就不接他的单子的话,这事儿一传开,恐怕于他们的名声大有不便。但是,他们的阴招比小对赌行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强制我缴纳3个点的保证金,这还不够,他们起初强迫我付半个点的交易费用,后来涨到1个点,最后竟涨到1个半点。叫你跳舞,先把你五花大绑!他们怎么干的?小菜一碟。假设钢铁股份(Steel)当前卖出价90美元,你买进。那么通常你的成交单上会这样写着:“90-1/8[4]买进10股钢铁。”如果你缴纳1个点的保证金,那么一旦价格跌破89-1/4,你就自动赔光出局。对赌行不要求客户追加保证金,也不叫客户痛苦地选择认赔卖出(好歹会留下一点钱)。

然而,大都会向我征收的交易费就像在拳击赛中阴损地打人小腹。也就是说,如果我买进的时候行情在90美元,那么他们给我的成交单不是通常的“90-1/8买进钢铁”,而是特制的,上面写着“91-1/8买进钢铁”。机关在于,即使我买进后股票上涨了1-1/4点,如果这时候卖出平仓的话,我还是赔钱的。另一方面,他们强制我在开仓时必须缴纳3个点的保证金,这么一来,同样多的钱,可交易的股数却减少了三分之二。尽管如此,这家对赌行却是唯一愿意接我单子的,我不得不接受他们的苛刻条件,否则就得洗手不干。

当然了,我既有赢的时候,也有输的时候,不过盈亏相抵总体是赢利的。无论如何,大都会绑在我身上的锁链足以压垮任何人了,然而,他们还嫌不够,不肯就此罢手,他们还设法使诈,但他们没有骗到我。多亏我有直觉,才幸免中招。

前面曾经说过,大都会是我最后一条路。它是新英格兰最有实力的对赌行,很有钱,通常不限制交易数量。我觉得,我是他们成交量最大的个人客户,也就是说,我是最稳定的、每天都交易的客户。他们的营业场所装修精致,安装了我曾见过的最大的报价板,提供最完整的行情。它占满营业大厅一整面墙,你所能想象到的每个品种都有报价。我是说其中包括纽约股票交易所和波士顿股票交易所上市的股票,还有棉花、小麦、粮食、金属——总之包括在纽约、芝加哥、波士顿和利物浦上市交易的每个品种。

你知道对赌行是怎么和客户交易的。你把钱付给一位柜员,告诉他你要买进或卖出什么品种。他查一查报价机纸带,或者看一看报价板,从那儿得到报价——当然是最新的报价。他还在成交单上注上交易时间,这么一来,看起来几乎像正规经纪商的成交报告,读起来大体上如以下字样:他们已经为你买进或卖出了多少股某某股票,成交价某某,成交时间为某日某时某分,以及他们从你这里收取了某某金额。当你打算了结交易时,你走到柜台前——同一位柜员或是另一位柜员,按这家对赌行的规矩办——告诉他你要平仓。于是,他找到最新的报价,或者如果这个股票不活跃,他便等到纸带上出现该股票的下一个报价。他把这个价格和时间写在成交单上,签字表示批准,再把成交单交给你,然后你就可以凭成交单到出纳那里结算,拿到应付给你的款项。当然,如果市场变化对你不利,并且超过了你的保证金设定的限度,那么你的交易便自动了结,你的成交单会变成废纸一张。

小型对赌行允许人们最少可以交易5股的小笔单子,成交单是一张小条子,买进和卖出分为不同的颜色。有时候,比如在群情沸腾的牛市高潮,对赌行可能会惨遭重创,因为所有客户都是多头,碰巧他们又都赌对了。这时候,在你开头寸时,对赌行可能既扣掉你开头寸的佣金,又提前扣掉你平头寸的佣金。举例来说,假定你在20美元的价位买进某股票,成交单可能写着20-1/4。现在,你只有3/4点的向下空间来赌市场上涨了。

大都会算是新英格兰对赌行里的头把交椅,顾客成千上万。我感觉,在这成千上万的客户之中,只有我是他们唯一害怕的。不论是生吞活剥的高额手续费,还是蛮不讲理的3个点的保证金,都不能难倒我。只要他们接单,我便不停地买进、卖出,多多益善。有时候,我的头寸限额可达5000股。

嗨,该来的迟早要来,事情终于发生了,且听我道来。那一天,我卖空了3500股糖业(Sugar)。我手上有7张粉红色的成交单,每张单子500股。大都会的成交单是一张大纸,预先留下空白,好添上额外追加的保证金。当然了,对赌行从不会找你追加保证金。保证金越少,客户的回旋余地越小,对他们越有利,因为他们的利润就来自你被洗掉的保证金。在较小的对赌行,如果你打算给自己的头寸多放一些保证金,他们会另写一张交易单给你,这么一来,他们就可以再收一次手续费,新增加1个点的保证金只能给你增加3/4点向下的余地,因为当你卖出时,他们还要把新增的保证金算做新交易,再收一次平仓的手续费。

回到正题,我记得当天我的保证金已经上升到超过1万美元了。

当我第一次积攒到1万美元现金的时候,仅有20岁。想必你已经听说我妈妈了。你可能会觉得,带着1万美元现钞到处跑的,除了老约翰·D(old John D.)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她老是叮嘱我,要知足,快罢手去干点正经营生。我费尽唇舌,总算让她相信我不是赌博,而是靠数字推理来挣钱的。但是,在她心目中,1万美元的数目实在太大,而我心中所想的,完全是如何用它赢得更多保证金。

我卖空3500股糖业的成交价是105-1/4。同交易室还有另一位老兄,亨利·威廉斯,他卖空了2500股。我平常总坐在报价机旁边,替行情“书童”大声读报价。该股票的价格表现和我预期的一致。起先快速下跌了几个点,现在稍息一下,喘口气,酝酿下一波下跌。市场普遍走得相当疲软,看起来顺风顺水、大有希望。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我不喜欢糖业当时犹豫徘徊的样子了。我开始感觉不自在起来。我琢磨,该退场了。那时,它的卖出价是103——这是当天的最低价,然而,我非但没有感到更有信心,反而更有点六神无主的感觉。我知道,一定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不对劲了,不过我并不确切了解到底哪里有毛病。如果即将有事临头,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那就不可能做好防备了。既然如此,最好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你知道,我并不盲目行事。我从不喜欢盲目行事,永远不,甚至还在孩提的时候,我要做一件事,就必须先弄明白做这事的道理。但是这一回,我却找不出什么明确的理由,虽然找不出明确理由,但偏偏就是心里不踏实,人都快受不了了。我大声招呼我认识的一位仁兄,戴夫·怀曼,对他说:“戴夫,你坐我这儿,我要你帮我做点事儿。你在喊糖业的下一个报价之前,稍等一会儿,行吗?”

他说好的。我起身,让他坐在我的位置上——报价机边上,由他来替行情“书童”读报价。我从口袋里拿出那7张糖业成交单,走到柜台前。这个柜台的柜员负责平仓交易、填写成交信息。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撤离市场,所以我就站在那儿,斜倚着柜台边,不让柜员看见我手上拿着的单子。不一会儿,我听到一台电报设备“咔嗒咔嗒”起来,看见汤姆·伯纳姆,那位柜员,很快转过头、听着。这时候,我感觉到有什么鬼把戏就要出笼了,断然决定不再等待了。就在这时,坐在报价机边的戴夫·怀曼开始喊:“糖——”,说时迟,那时快,我把单子闪电般拍在柜台上,拍在柜员面前,扯开嗓子:“轧平糖业!”——抢在戴夫喊完糖业报价之前。就这样,按照行规,对赌行自然必须按照上一个最近的报价轧平我的糖业。结果,戴夫喊出来的,还是103。

根据我的“秘方”,糖业这时候应该已经跌破103了。看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我预感身旁可能有陷阱。电报机现在不管不顾,发了疯似地一个劲“咔咔”,我注意到汤姆·伯纳姆,那位柜员,没签我的单子,它们还在原来我拍下的地方,他不眨眼地听着咔嗒声,好像正等什么。于是,我朝他大喊:“嘿,汤姆,你究竟等啥?快把单子填上——103!麻利点儿!”

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喊声,开始朝这边张望,相互打听出了什么事。你瞧,虽然大都会还没赖过账,可是谁敢打包票呢,挤兑对赌行就像挤兑银行,一点火星就着。只要有一位客户犯了疑心,很快就会传染其他客户。就这样,尽管汤姆脸拉得老长,但还是走近几步,在我的7张单子上签下“于103平仓”,冲我拽过来。没错儿,他脸色铁青。

喏,从汤姆的柜台到出纳员待的“笼子”,距离不超过3米。我正走向出纳那里取钱,但是我人还没到,戴夫·怀曼就在报价机旁激动地大嚷:“天哪!糖业,108!”然而,这一招来得太晚了,我只是笑笑,对汤姆喊着说:“刚才不是这样的,对吧,老兄?”

当然,这是人为操纵的。亨利·威廉斯和我加在一起,共计卖空了6000股糖业。这家对赌行拿了我和亨利的保证金,营业厅里或许还有其他人也卖空了不少糖业,可能总共有8000股到1万股糖业的保证金。假设他们在糖业上总共拿到了2万美元的保证金。这笔金额已经大得足以驱使店家在纽约股票交易所的市场上玩点手脚,好把我们洗掉。在那个年头,每当对赌行发现自己在某个股票上积累了太多的多头赌客,他们惯用的伎俩就是找几家股票经纪行,联手洗盘,打压这个股票的价格,使它下跌到足以清洗所有做多该股票的客户。对赌行付出的代价很少超过几百股的几个点的,而他们赚到的却是成千上万美元。

这就是大都会的行径,就为了捉住我和亨利·威廉斯,以及其他做空糖业的人。他们在纽约的股票经纪人把糖业的价格打高到108。自然,它立即又跌回起点,但是亨利和许多其他客户就这样被洗劫了。但凡出现了无法解释的急剧下跌、随后市场又立即返回的情况,当时的报纸经常称之为“对赌行偷袭”。

最好笑的是,就在大都会的人企图坑骗我这事之后不到10天,一位纽约的炒家从他们那里卷走了7万多美元。这位先生在他得意的年头,曾在市场上相当有影响。他是纽约股票交易所的会员,在1896年的“布赖恩恐慌”(Bryan panic)中做空,出了大名。不过,他总是和股票交易所的规则对着干,因为规则妨碍了他拿其他会员的利益做代价的一些手脚。有一天,他终于想出一条妙计,要是从本地对赌行的不义之财中分一杯羹,那就既不得罪交易所,也不会引起警察机关的不满。在我上面提到的故事中,他派出35个弟兄冒充对赌行客户。他们去了本地对赌行的主要营业厅和最大的分店。在约定的那一天的指定钟点,他的弟兄们全都敞开了买进约定的那只股票,店里让买多少就买多少。他指示他们当股价达到约定的赢利时便偷偷地卖出平仓。他的手法当然是先在他的圈子里散布关于这个股票利多的小道消息,然后他自己到交易所场内,不断抬高股价,场内交易员也跟着推波助澜,因为他们觉得他是一把好手。为这事,他精心挑选了合适的股票,因此没费多大劲就把股价推高了3~4个点。这时,他派到对赌行里的弟兄们按照预先的计划乘机卖出变现。

有位老兄告诉我,这位幕后主使一次就净赚了7万美元——刨去弟兄们的开销和报酬。他把这套把戏耍遍了全国,挨个教训了纽约、波士顿、费城、芝加哥、辛辛那提和圣路易斯较大的对赌行。他最中意的股票之一是西部联盟,因为这样的股票半活跃不活跃,很容易推高几个点,或者打压几个点。他的人马在约定的价位买进,有两点的利润就抛掉,然后再反手做空,再获得3个点或更多的利润。顺便提一句,前两天我在报纸上看到,这人已经去世了,死的时候很穷,默默无闻。要是他死在1896年,他的死讯会在纽约每一家报纸的头版至少占上一栏。现在只在第五版有两行字。

注释

[1]1点=1美元。当时股票的面额一般为100美元,虽然作者说的1点是1美元,而不是1个百分点的价格变 化,但是大致上相当于1%的价格变化。

本书所有脚注都是译者添加的。

[2]对赌行的英文名称为“bucket shop”,原意是“水桶摊子”。酒吧里的客人享用完啤酒后,杯子里可能剩下一点。水桶摊子把零散的剩啤酒搜集到一个水桶里,城里的穷人们聚集在水桶摊子上喝这些剩啤酒。后来,人们渐渐用这个词来形容和客户对赌股票和大宗商品期货的地下经纪商。他们只向客户收取微不足道的保证金,但不把客户的单子真正下到交易所场内,而是和客户对赌,加上高昂的手续费,只需市场小小的波动,对赌行就能把客户的保证金扫光。

[3]即75美分。

[4]当时股票的最小报价单位是1个点的1/8,即0.125美元,股价变动按照1/8的倍数跳动,小于1个点的零头部分用分数1/8、1/4、3/8、1/2、5/8、3/4、7/8来表示。本书不用小数点而用“-”来连接股票价格的整数美元部分与零头部分,读作“又”。例如,“90-1/4”表示股票价格为“90又1/4美元”,“-”是“又”的意思,“-”前面的数字表示整美元数,后面的数字表示零头。

11 声东击西巧出货,巨额棉花借东风

现在把话题拉回到1907年10月。我买了一艘游艇,做好了所有准备,打算离开纽约到南方水域游弋一番。我对钓鱼简直疯魔了,一心想着在自己的游艇上尽情地钓鱼,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万事皆备。我已经在股票市场大有斩获,然而,就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玉米却把我绊住了。

这里必须做一番解释,在那场给我带来第一个100万美元的市场恐慌之前,我曾经一直在芝加哥的交易所交易谷物。当时我做空了1000万蒲式耳小麦和1000万蒲式耳玉米。我对谷物市场已经跟踪研究了很长时间,在看空股票市场的同时,也看空玉米和小麦。

好,两个市场都开始下跌,不过就在小麦持续下跌的时候,芝加哥规模最大的作手——我就称他为斯特拉顿(Stratton)吧——突发奇想,打算囤积操纵玉米。我在股票市场清仓后,本来已经准备乘游艇前往南方,却发现虽然小麦市场给我带来了不俗的利润,但在玉米上,斯特拉顿已经炒高了价格,我有相当大的亏损。

我知道国内市场上玉米的数量比这个价格所显示的多得多。供求规律一如既往地发挥作用。但是,需求主要来自斯特拉顿,而供给根本还没有到达市场,因为玉米运输遇到了交通严重“梗阻”的情况。我记得,我那时总是祈祷来一场寒潮把泥泞不堪的路面冻结实,好让农户们把玉米运送到市场来。然而,每次都落空。

就这样,一方面我期盼计划中的钓鱼旅程快快成行,另一方面玉米上的亏损却生生拽着不让我走。市场像现在这样子,我是不能甩手就走的。斯特拉顿自然随时密切关注着空头的动向。他知道已经抓到我了,而我对双方的情况和他一样清楚。不过,正如我前面说的,我当时正盼着自己或许能够打动老天爷,让老天爷赶紧动手帮帮我。老天爷也罢、其他神仙也罢,对我的需求都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照,于是我死了心,认真琢磨怎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摆脱当前的困境。

我轧平小麦的头寸,利润丰厚。然而,玉米的问题无疑棘手得多。要是能够按照当时的市场价格平掉自己的1000万蒲式耳,我会很开心地立即照办的,虽然亏损还是比较大。但是,一旦我开始买进平仓,逼空主谋斯特拉顿自然会一刻也不耽误,立即加紧挤压市场,如此一来,就会因为我自己的买进把价格一路抬上去,简直是用自己的刀割自己的喉咙。

虽然玉米行情坚挺,但是我希望开始钓鱼旅程的心情更迫切,因此我必须靠自己找法子立即解脱。我必须进行一场战略大撤退。我必须买回1000万蒲式耳的空头头寸,与此同时还必须把亏损限制在越少越好的范围内。

碰巧当时斯特拉顿同时也在囤积操纵燕麦行情,并把该市场控制得很好。我密切跟踪所有谷物收成方面的新闻、交易池内的流言等,我听说强大的阿莫阵营(Armour Interests)在市场方面对斯特拉顿来意不善。我当然知道斯特拉顿不会让我如愿买到玉米的,除非按照他定的价钱,但是在我听说阿莫阵营有意修理斯特拉顿的传言的那一刻,立即想到,或许可以指望芝加哥的交易商们伸出援手。他们有可能帮到我的唯一办法是,由他们卖给我斯特拉顿不愿意卖给我的玉米。其他都好办。

首先,我安排好向下每隔1/8美分一笔、每笔50万蒲式耳玉米的买入指令。在这些指令就绪后,我让四家经纪公司分头同时按照市价卖出5万蒲式耳燕麦。我料想,这一招应该会引发燕麦的一波快速下跌。我知道那些交易商脑子里是怎么盘算的,他们很容易就会猜想阿莫阵营正在对斯特拉顿发动攻击。他们看到燕麦市场已经打响了,就会顺理成章地推论,下一个快速下挫的就该轮到玉米了,就会开始卖出它。要是斯特拉顿逼空玉米的诡计破产了,油水可就太大了。

我对芝加哥交易商们心理的揣摩绝对正确。当看到燕麦市场由于四面而来的卖出指令快速下跌的时候,他们立即跳入玉米市场,迫不及待地卖出玉米。在接下来的十分钟之内,我便买到了600万蒲式耳的玉米。在发现他们停手不卖的那一刻,我立即按市价买进了剩下的400万蒲式耳。这自然导致玉米价格再度上升,但是经过这么一番腾挪之后,我轧平了1000万蒲式耳的全部空头头寸,并且和我利用交易商们卖出的机会开始买入平仓时的市场价格相比,净成交价格的差距不到1.5美分。为了诱导交易商们卖出玉米,当初我做空了20万蒲式耳燕麦,平仓的时候损失仅为3000美元,这是成本相当低廉的看跌诱饵。我在小麦上挣到的利润冲抵了我在玉米上的大部分亏损,在谷物市场所有交易的总体亏损仅有25000美元。后来,玉米上涨了25美分每蒲式耳。毫无疑问,斯特拉顿曾经有机会对我任意宰割。倘若我径直买进我的1000万蒲式耳玉米、没有用心考虑价格成本,到底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很难说了。

某人在某事上浸淫多年之后,不可能不对它养成某种习惯性的态度,他会和普通初学者有相当大的差别。正是这种差别把专业人员和业余人员区分开来。正是他看待事物的方式决定了他在投机市场上挣钱还是赔钱。公众往往对自己的交易操作采取半严肃半随意的态度。他们的自我每每不合时宜地掺和进来,因此他们的思考不可能深入、透彻。专业人员关心的是把事情做对,而不是只惦记着挣钱,他们明白,只要把其他事项都安排妥帖,利润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交易者必须学会按照专业台球选手的方式来从事本行,也就是说,要前瞻好几步,而不是只考虑眼前这一杆。交易者要以头寸为本,必须把这一点转化为职业本能。

我想起曾经听到的关于艾迪生·坎迈克(Addison Cammack)的一则故事,这则故事十分贴切地说明了我打算揭示的内容。就我所听说的情况来看,我认为坎迈克是华尔街有史以来最出色的股票交易者之一。

许多人相信他总是做空,这并非实情,不过他确实觉得空头一边的交易更有吸引力,并且确实乐于充分借助人性的两大要素——希望和恐惧,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以下警句据说是他原创的:“势道不减,不卖股票!”老一辈们告诉我,他最大的几次赢利都是在做多的时候取得的,显然,他并非根据自己的偏好而是根据市场条件来交易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位完美的交易者。好像有那么一次,那是很久以前了,在一轮牛市行情的末端,坎迈克看空。而J.阿瑟·约瑟夫(J. Arthur Joseph)得知了这个信息,他是一位金融撰稿人,很健谈。无论如何,市场当时不但坚挺,甚至还在上涨,响应着多方领头者和报纸上乐观报道的刺激。约瑟夫知道,对于坎迈克这样的交易者来说,看空的信息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于是这一天他带着利空的消息急匆匆赶到坎迈克的办公室。

“坎迈克先生,我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在圣保罗营业厅担任转运交收员。他刚刚告诉我一些事儿,我想你应该知道。”

“啥事儿?”坎迈克漫不经心问道。

“你已经掉头了,对吧?你现在看空了?”约瑟夫问道,想要确认一下。如果坎迈克没有兴趣,他不打算浪费宝贵的资源。

“是。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信息呢?”

“今天我到圣保罗的办公室转了转,为了搜集新闻,平常每周我都要去两三趟的。那儿的朋友告诉我:‘老头儿正在卖股票。’他指的是威廉·洛克菲勒。‘吉米,他真的在卖吗?’我对他说。他答道:‘是的。他正在卖出,向上每隔3/8美元卖出15000股。我这两三天里一直在转送那些股票。’我一分钟都不曾浪费,立刻赶来见你。”

坎迈克并不容易被打动,不仅如此,他早已习惯于各色人等火急火燎地冲进他的办公室,带来各色各样的消息、街谈巷议、谣传、内幕信息以及谎言,以至于对他们统统失去了信任。他淡淡地答道:“你确实这样听说的吗,约瑟夫?”

“我确实?那还有假!你以为我是聋子吗?”约瑟夫说。

“你那位朋友靠得住吗?”

“绝对可靠!”约瑟夫断言,“我已经认识他很多年了。他从不对我扯谎。他不会!没得说!我知道他绝对靠得住,我愿意拿性命担保他告诉我的话。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了解的人,似乎比你了解我的程度深多了,尽管咱俩相处了这么多年。”

“对他有把握,嗯?”坎迈克说着,再次凝视着约瑟夫。于是他说道:“好,你应该知道。”他叫来他的经纪人,W.B.惠勒。约瑟夫期待着他会给后者下指令卖出至少5万股圣保罗。威廉·洛克菲勒利用市场坚挺的机会正大举抛售他的圣保罗持仓。他卖这些股票到底属于投资性质还是投机性质并没有什么关系。唯一重要的事实是,标准石油一系(Standard Oil crowd)中最厉害的股票交易商正在脱手圣保罗。如果一位普通人从可靠的来源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会怎么做呢?根本不用问。

然而,坎迈克,那个时代最精明的空头交易者,当时又正对市场看空,却对他的经纪人说:“比利,跑一趟交易所,向上每隔3/8美元买进15000股圣保罗。”该股票那时的行情在90多美元。

“你是说卖出吧?”约瑟夫急忙插话道。他在华尔街可不是初学乍练,不过他对市场的看法是从一位新闻记者的角度出发的,顺便提一句,这正是一般大众的角度。从内部人卖出的消息来看,价格肯定应该是走低的。不仅如此,还能有什么内部人能够比得上威廉·洛克菲勒先生这样的分量呢?标准石油出货,而坎迈克买进!不可能!

“不,”坎迈克重申,“我指买进!”

“难道你不相信我?”

“相信!”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消息?”

“相信。”

“难道你不看空吗?”

“看空。”

“好,怎么讲?”

“这正是我买入的原因。现在听我说,你要和你那位可靠的朋友保持联系,一旦他们按比例卖出的行动停手了,要立刻让我知道。立刻!你明白吗?”

“好。”约瑟夫答应道,告辞离开。他没多少把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坎迈克买进威廉·洛克菲勒的股票的用心。他知道坎迈克对整个市场是看空的,这令他对坎迈克的这番举动更加困惑。无论如何,约瑟夫还是去见了他那位担任转运交收员的朋友,要他盯紧“老头儿”何时停止抛售,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自己。约瑟夫每天两次找他的朋友,打探消息。

一天,转运交收员告诉他:“现在老头儿那里没有运来更多股票了。”约瑟夫谢了他,赶紧跑到坎迈克的办公室通报消息。

坎迈克一字不漏地仔细听了,回身问惠勒:“惠勒,我们营业厅总共有多少股圣保罗?”惠勒查了查,报告说他们总共累积了6万股。

坎迈克当时是看空的,甚至在他开始买进圣保罗铁路之前,便已经卖空了其他铁路公司的以及各种各样的股票。现在他重仓卖空整个市场。他马上吩咐惠勒卖出他们做多的6万股圣保罗,并且继续卖空。他利用他在圣保罗铁路的多头持仓做杠杆,压低了整个市场,这轮下跌给他的操作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圣保罗持续下跌,直到44美元,坎迈克从中狠狠赚了一笔。他出牌的技艺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也获得了与之相称的利润。我这里要说的是他对待交易的习惯性态度。他连想都不用想,立即看出比在一只股票上获利重要得多的东西。他深谋远虑,看出这是天赐良机,这么做不仅可以为将来发动大规模的空头操作选择合适的时机,而且可以恰到好处地形成第一轮推动。关于圣保罗铁路的那则内部消息导致他买进而不是卖出,是因为他立即看出这正好可以为他的空头行动提供巨大的弹药储备。

还是回头说我自己。我轧平了小麦和玉米,驾着游艇前往南方。在佛罗里达的海域巡航,度过了一段开心时光。钓鱼真是棒极了,诸事顺遂,我感觉对尘世了无牵挂,也无意自寻烦恼。

一天,我在棕榈滩登岸。碰到了许多华尔街的朋友和其他熟人。所有人都在议论一位当时最引人注目的棉花投机客。来自纽约的一则报道说,珀西·托马斯(Percy Thomas)赔光了每个子儿,风传这位世界闻名的大作手在棉花市场第二次遭遇滑铁卢。

我始终对珀西·托马斯抱有崇高的仰慕之情。头一次听说他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报道的是股票交易所的经纪商会员谢尔顿-托马斯公司(Sheldon & Thomas)破产,当时托马斯正在力图操纵棉花市场,谢尔顿缺少他的合伙人的远见或者勇气,在其临门一脚的时刻临阵退缩。至少,当时华尔街上都是这么说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不但没能狠赚一票,反而弄出了多年之内最为轰动的一场大败仗。我忘了他们赔了几百万美元,公司关门大吉,于是托马斯从头开始单干。他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棉花上,没过多久就重新站了起来,连本带利偿还了债主的债务,虽然在法律上,偿还这些债务已经不再是他的义务了。他还债之外,还给自己剩下了100万美元。他在棉花市场东山再起的传奇,堪比S.V.怀特执事在股票市场的著名事迹,后者在一年内清偿了100万美元债务。托马斯的勇气和智慧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棕榈滩的每个人都在议论托马斯交易三月棉花合约时的倾覆事件。你可以想见这类议论越传越邪乎的情形,当你听到的时候,其中免不了夹杂着以讹传讹、添油加醋或者修饰发挥的成分。我就遇到过关于我自己的一则传言,它传来传去,传的同时不断增加新内容和绘声绘色的细节,最后面目全非。不到24小时就重新传回“原创者”那里,结果原创者也认不出自己的杰作了。

珀西·托马斯再度遭遇不幸的消息把我的心思从钓鱼拉到了棉花市场。我搜集了有关的交易报告,阅读这些资料来厘清市场环境演变的脉络。当回到纽约的时候,我便全神贯注地研究该市场。每个人都看空,每个人都在卖空七月棉花合约。你知道人们是怎么回事,我猜测,人们之所以做某件事,往往因为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做同样的事,这是社会感染作用的典型案例。或许这属于人们合群本能的某种表现,或者是合群本能改头换面的某种形式。无论如何,根据广大交易者们的看法,卖出七月棉花乃是明智之举、稳妥之举,只有这么做才安全!把一般人的卖空归结为轻率,那实在太轻描淡写了。交易者们眼中只有市场的一个侧面,只看见大把大把的利润,他们确信不疑地预期价格即将崩跌。

我当然看到了这一切,有一点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是做空的伙计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用来买进平仓了。我对形势研究得越深入,对这一点的观察便越清晰,终于决定买进七月棉花。说干就干,我很快买入了10万包。吃进的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因为实在是太多的人都在卖出。假如悬赏100万美元,看谁能够找到一位不卖出七月棉花的交易者,那么在我看来,恐怕没人有法子拿到这笔赏金。

这话说的是5月下半个月。我继续买进更多棉花,他们则继续卖出,直到最终我接手了所有在市面上流动的合约,总共12万包。就在我买进最后一笔棉花合约之后没过几天,市场开始上涨。上涨行情一旦开头便一发不可收,对我偏爱有加,也就是说,它每天都上升40~50点。

在一个星期六,大约在我动手操作的10天之后,价格开始慢慢爬升。我不知道市面上还有没有更多七月合约卖出。这得靠我自己来探明,于是我按兵不动,等待最后十分钟。我知道,那些伙计通常都在这个时间卖空,如果当天市场的收市价上升,那么这些人就笃定被套住了。于是我给四家经纪人同时发出买入指令,每一家买进5000包,都按市价,同时入场。这一招刺激行情上涨了30点,空头们施展浑身解数力求挣扎脱困。当天市场收市于最高点。请记住,我所做的,不过是买光了最后的2万包。

下一天是星期日。星期一,利物浦的开市价应当上升20点,才能和纽约的上涨持平。然而,它上涨了50点。这意味着利物浦的涨幅比我们这里的涨幅高100%以上。我和那里的市场上涨毫无干系。这就表明了,我的推理建筑在牢靠的基础上,我的交易符合最小阻力路线。与此同时,我并没有失去清醒的头脑,我有天量的多头仓位需要处置。不论市场急剧上涨,还是逐渐上涨,吸纳卖盘数量的能力终究有一个极限。

来自利物浦的电讯当然驱使我们的市场狂热起来。然而,我注意到,行情越高,七月棉花似乎越稀少。我没有释放自己的任何持仓。对空头们来说,虽然星期一的走势既不值得兴奋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但是,我没有察觉到即将出现空头恐慌的任何蛛丝马迹,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空头的防线即将崩溃、要竞相平仓了。我手上有14万包的巨额多头仓位,必须为它们找到市场。

星期二早晨,当我前往办公室的时候,在大楼的入口处碰到了一位朋友。

“今天早晨《世界报》上的报道相当引人注目。”他微笑着说道。

“什么报道?”我问他。

“什么?你是说没有看到报道吗?”

“我从来不看《世界报》。”我说,“报道什么了?”

“嘿,满篇都是你,报道说你把七月棉花控盘了。”

“我没有看到。”我告诉他,和他分开后,我不知道他到底相信不相信我的话。他可能认为,我没有对他坦言那篇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实在不够意思。

我赶到办公室后,打发人去找来一份报纸。没错,确实有一篇报道,在头版上,标题大大地写着:

七月棉花被拉里·利文斯顿控盘

当然,我立即意识到这篇文章将会把市场的水完全搅浑。即使我已经处心积虑地为处置我的14万包棉花寻找最周全的方法和手段,也不可能找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根本不可能找到这样的机会。这篇文章正巧出现在节骨眼上,正在传遍全国,人们要么从《世界报》上读到,要么从其他报纸的转述中读到。文章也通过电报传到了欧洲。从利物浦市场的棉花价格来看,这一点是显然的。市场简直疯狂了。既然有这样的消息,其结果便毫不奇怪。

我自然料到纽约会有怎样的反应,也知道该怎么做。这里的市场10点开市。10点过10分的时候,我手上已经一包棉花都没有了。我让他们拿走了我的14万包,一包没留。我的大部分头寸卖出成交价最终被证明是当日的最高价。交易者们为我创造了市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看出了卖出我的棉花的天赐良机。我抓住机会,因为这已经由不得我了。舍此还能做什么呢?

我很清楚,棉花出货的问题本来需要我花费大量心血才能有解,不期然天上掉下这篇文章,一下子解开了我的心结。如果《世界报》没有刊登这篇文章,我一定会牺牲一大块账面利润才能最终脱手大额头寸。在卖出14万包七月棉花的同时避免价格下跌,这样的魔法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然而,《世界报》的报道干脆利落地替我表演了这出把戏。

《世界报》出于什么目的发表它,我说不上来。我绝不知情。我猜测作者可能得到了某位棉花市场朋友的内幕消息,以为自己能够抢先推出独家新闻。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那篇文章的作者或者《世界报》的其他任何人。那天上午9点之后,我才知道报纸上有这篇文章,并且要是我那位朋友没有引起我对它的注意,我可能到那时还被蒙在鼓里。

没有它,便没法找到足够大的市场来卸载我的头寸。这是大手笔交易的一大麻烦。当你离场的时候没法悄悄溜掉,不像小额交易那样稳便。当你希望卖出时,或者当你认为应当卖出时,并不总能如愿以偿。你必须在你能够卖出的时候离场,乘着市场足以吸纳你所有头寸的时候。抓不住离场机会,可能让你付出数百万美元的代价。不可犹豫,机会稍纵即逝。你还不能耍花招,比如和空头竞争,把价格打上去,结果就会削弱市场的吸纳能力。这里我要向你强调,随时察觉交易机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这样,当机会来敲门的时候才能一把抓住。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我这次幸运的际遇。在华尔街,实际上哪儿都一样,给某人带来大钱的任何事件都被视为大有可疑。如果该事件没有给当事人带来好处,那就从来不会被人看成意外事件,而是因为你太贪婪或者狂妄自大而咎由自取。反过来,如果给当事人带来了利润,他们就会称之为强盗打劫,说是奸诈之徒得意、正派好人遭殃云云。

是那些心术不正的空头自己行事草率,招致了市场的惩罚。到头来,这些人一边舔着自己的伤口,一边指责我一手策划了这次意外而成功的袭击。不但他们,其他人也持有同样的想法。

一两天之后,一位在全世界棉花市场都可以称雄的仁兄碰到我,说:“这一定是你有史以来干得最滑头的一次,利文斯顿。我很想知道,如果你在市场上自行处置那些头寸会损失多少钱?你知道,如果不想引发大抛售,这个市场只能吸纳不超过5万包棉花,那么剩下的你怎么设法才能既不损失账面利润又能出货呢?这个问题开始让我感到很好奇,我可想不出你的诡计,油滑,真油滑。”

“我与这事毫不相干。”我向他保证,尽最大努力表达自己的诚意。

然而,他一个劲儿反复叨唠:“太油滑了,我的孩子,太油滑了!不要这么谦虚嘛!”

正是在这桩交易之后,某些报纸把我称为“棉花大王”。不过,我已经说过,我真的不配这个头衔。我想没有必要提醒你,要收买纽约《世界报》的那个专栏,把全美国的钱拿来都不够,或者说谁都不可能发挥个人影响力来确保它刊登那样一篇报道。当时它给我带来的完全是夸大不实的虚名。

然而,我之所以讲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卖弄什么虚名,这类虚名有时张冠李戴,硬压到了其实并不相称的某人头上;也不是为了强调抓住机会的重要性,不论机会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我的目的只不过是说明自从七月棉花交易之后,报纸上对我大泼脏水的原因。如果不是这些报纸,我可能遇不到那位著名的人物——珀西·托马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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