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供应链金融：将风口变成蓝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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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场景供应链金融：将风口变成蓝海

ISBN：978-7-115-65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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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  权

著    胡淳一 金 勇 赵媛 杨仁杰 著

责任编辑 马雪伶

人民邮电出版社出版发行　　北京市丰台区成寿寺路11号

邮编　100164 　电子邮件　315@ptpress.com.cn

网址　http://www.ptpress.com.cn

读者服务热线：(010)8105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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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本书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详细地介绍了供应链金融的现状、运行机制以及社会价值，以便为从事相关行业的人员提供有价值的实践思路。

本书共三篇。第一篇为环境与现象，全面介绍供应链金融基础知识；第二篇为模式与场景，从不同角度探讨企业资金需求结构，以及银行的困难和问题。第三篇为业务风控与信息技术，对供应链金融的风控体系与相关科技发展等进行了分析。

本书适合企业高管、银行从业者、供应链金融研究者阅读，也可供对供应链金融感兴趣的读者参考。

序  一

供应链金融的本质是借助供应链运营的质量和信用，为产业上下游企业融资，进而优化整个产业链的资金流配置。在当今强调“稳链、补链和强链”的背景下，供应链金融更是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要想确保供应链金融切实有效地发挥作用，就必须让其深度融入和精准对接各个“场景”，以场景为依托，推动供应链金融服务模式创新。

在商业实践中，“场景”这一概念具有丰富的内涵与实践意义，它描绘的往往是企业、产品或服务及外部环境交融、交互的具体情境。场景是企业进行战略规划和战术实施的重要参考，是产品价值、服务功能与市场需求深度契合的关键联结点。同样，供应链金融的发展充分结合场景至关重要，实施场景化策略可以有效达成稳定产业链、弥补产业链短板、强化产业链优势的目标。具体来说，供应链金融所关注的三大关键场景——产业运营场景、科技创新场景及制度环境场景，不仅共同构成支撑供应链金融稳定运行的基础框架，而且是驱动供应链金融持续创新与深刻变革的动力源泉。

从产业运营场景维度看，供应链金融与实体产业的发展息息相关。因此，能否深度融入产业运营场景并紧密结合产业链实际来进行模式创新和发展，成为决定供应链金融能否持续健康发展的关键因素。我们可以将供应链金融与产业运营场景的融合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了解产业。这一阶段要求金融机构及其他金融服务提供者全面洞察各行业的特性，细致了解不同行业的运营规律、商业模式及技术应用状况，从生产制造流程到物流配送体系，再到交易结算环节，熟悉全产业链的运作机制。只有这样，供应链金融产品和服务才能切中企业的痛点和需求，避免将通用型金融产品简单粗暴地植入环境复杂多变的产业。

第二个阶段是服务产业。这意味着供应链金融对产业的理解不能停留在表象上，而是要依据产业特性和企业需求，量体裁衣，设计具有针对性的金融解决方案。深度融合产业特性和企业需求的金融产品与服务不仅能有效提升资金流配置效率，还能帮助企业优化运营结构，降低交易成本，从而促进整个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发展。尤为重要的是，供应链金融的核心价值在于通过精细化的资金管理与流转优化，助力产业链中的中小企业改善现金流状况，确保它们能够持续稳健经营，进而维持整个产业链的稳定运行。

第三个阶段是发展产业。供应链金融应当紧跟产业发展的步伐，持续不断地提升服务层次，始终保持对产业动态和变革趋势的高度敏锐。在主动适应并引导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的过程中，供应链金融应致力于实现金融体系与实体经济的紧密互动和协同进化。为此，供应链金融不仅需要拓宽服务范围，还要深化服务内容。同时，供应链金融还应积极推动国际合作，助力我国产业在全球范围内优化布局。此外，借助创新的金融产品设计和服务模式，供应链金融能够有效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从而源源不断地为产业发展注入活力。

从科技创新场景维度看，供应链金融的发展离不开科技的赋能。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技术的革新，供应链金融已从过去倚重核心企业或主体信用的单一模式，逐步进化为依托网络平台和产业生态系统构建的新型信用体系，这使得科技创新与数字化转型成为供应链金融变革升级的核心驱动力。

科技创新场景包含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围绕风险管理的科技解决方案。供应链金融涉及多个经营主体、经营环节、经营要素，以及多种经营资产，因此，信息不对称很容易形成，从而阻碍供应链金融活动的开展，这也是很多中小企业难以从供应链金融中受惠的原因之一。借助科技创新搭建高效、透明、安全的数字化平台，可以实现供应链交易信息实时共享、多方验证和智能化管理，为供应链金融风险管理提供坚实的技术支撑。第二个方面是围绕竞争力塑造的科技解决方案。科技的应用提高了金融产品的设计与交付效率，其中的智能合约、物联网等技术还可以用来实现对供应链全链条资金流、物流及信息流的精准监控与预测，进而衍生出更契合产业需求的、风险可控的创新金融产品和服务。第三个方面是围绕产业生态的科技解决方案。着眼于产业生态，意味着着眼于探索趋势、布局未来，也就意味着要积极运用5G、边缘计算及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拓宽供应链金融的服务范围，提升服务效能。在这一过程中，科技的应用场景不断丰富，有力推动着供应链金融从单一地提供传统融资服务逐步转型为平台，提供覆盖全产业链的综合性服务，从而构建一个结构更为紧密且智能化的生态系统。

实践中，许多行业、企业在构建供应链金融服务体系或平台时，不可避免地面临“信息孤岛”的挑战。因此，巧妙地应用科技解决方案打破平台间的壁垒，实现不同平台数据的互联互通，无疑是供应链金融未来发展的关键。利用科技创新的力量联结各个分散的节点，有助于形成更加开放、高效的全球供应链金融网络。

从制度环境场景维度看，制度环境对供应链金融具有规范与推动的双重作用。一方面，制度环境规定了供应链金融活动的行为边界和运作规则，以确保其在合法合规的轨道上稳健运行。另一方面，通过对行业发展趋势的洞察，制度环境会不断优化，为供应链金融的创新发展指明方向并创造条件。这种指导作用不仅可以激发供应链金融领域的技术变革和服务模式创新，还可以促进整个金融行业的可持续发展和结构优化与升级，从而更好地服务于实体经济，促进产业链各环节协同发展。

制度环境场景也包含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合规性。近年来，国家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详尽而严谨的法规以指导和规范行业实践。在当前的运营实践中，相关机构及企业必须充分理解和深刻把握法规内容，确保供应链金融活动在合法合规的基础上合理、高效地开展。第二个方面是规范性。为了保障供应链金融健康有序发展，一套全面而细致的标准/规范框架不可或缺。这一框架既应涵盖针对供应链金融业务特性的具体操作规程，也应包括行业层面广泛适用的标准和准则。积极参与规范性制度的制定与优化，并致力于相关标准环境的建设和维护，是推动供应链金融持续、稳健发展的途径。第三个方面是发展性。供应链金融相关机构和企业应切实响应国家战略部署及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的政策。不仅如此，相关机构和企业更要主动投身服务于国家战略实施和产业升级的具体实践，以驱动自身创新和发展，并促进产业高质量、可持续发展。

总之，深入洞察产业运营场景、科技创新场景及制度环境场景并有效应用相关解决方案，是确保供应链金融持续得到优化的关键。正因如此，我们强调供应链金融应当秉持的核心理念是“先产业后金融”，而不是“先金融后产业”。只有立足于产业链的实际需求、紧跟科技创新的步伐，并在符合国家政策导向与监管要求的轨道下运行，供应链金融才能真正发挥其连接实体产业与金融服务的桥梁作用，切实推动实体经济与金融体系深度融合，实现共同可持续发展。

胡淳一、金勇、赵媛及杨仁杰四位合著的《场景供应链金融：将风口变成蓝海》一书，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它全面展现了供应链金融与产业深度融合所催生的新趋势、新策略和新方法。该书并未止步于理论层面的探讨，而是深度吸取众多实践案例的精华，系统阐述了场景供应链金融的实际运作机制和实施路径，这使得本书具有较高的实践指导价值和参考价值。因此，我深感荣幸并乐于为本书撰写序言，期待它能够激发更多关于供应链金融领域的深层次对话与实践创新的火花。

宋华

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教授

畅销书《供应链金融》作者

序  二

在经济全球化和信息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供应链金融以其独特的价值和功能，正成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它依托供应链运营开展金融服务，将供应链中的企业和金融机构紧密联系在一起，有效整合资金流、商流、物流和信息流，实现了运用供应链管理盘活资金，利用资金助推供应链升级。

只有综合考虑金融机构的风控诉求和企业的“综合付款周期”等核心问题，才有可能设计出符合实际需求的、具有良好适应性的供应链金融方案。场景化的供应链金融不仅能够为中小企业提供更为灵活的金融服务，还可以降低金融机构的风险，促进供应链上下游各方合作共赢。

本书以供应链金融的背景、应用、技术创新为主线，分为“环境与现象”“模式与场景”“业务风控与信息技术”三篇，全面系统地探讨我国供应链金融领域的关键问题和发展趋势。

作者用生动的案例和翔实的数据揭示供应链金融在企业的快速成长、困境突破及产业的升级中的关键作用，以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经验深入解析金融与实体经济融合的新模式，为企业发展提供宝贵参考。全面了解供应链金融领域的现状、关键问题和发展趋势，可以为决策和实践提供支撑和指导。

在这个充满变革、挑战与机遇的时代，供应链金融已经成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进程中不可或缺的因素。《场景供应链金融：将风口变成蓝海》一书的出版正当其时。它不仅展示对供应链金融领域的深刻见解，而且提供丰富的实践案例，为相关从业者提供有价值的实践思路。我很乐意为本书作序并深感荣幸。希望本书能够激发更多的创新和思考，推动供应链金融的进一步发展。

杨杭军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副院长、教授

序  三

全球供应链逐步进入加速重构的时代。

全球竞争变得更加复杂化、多维化，商业环境的不确定性也随之增加。如何借助数字技术的发展及产业升级的加速，持续发展供应链金融，加强供应链的韧性和抗风险能力，是当下企业需要思考的问题。

供应链的数字化是全球供应链转型和重构的关键之一，而供应链金融的价值在于优化企业内循环、提高产业链整体的现金流效率和财资管理水平。

具体来说，可以围绕供应链金融的三个循环、一个链条、一个模式和一个生态的建设，发挥产融结合、以融促产的价值。

第一，打通业务与财务、财务与资金、资金与金融这三个循环，促进业务流、数据流、资金流深度融合。在复杂多变的商业环境中，业务、财务、资金一体化，对企业健康发展和保持竞争力至关重要。三个循环构成一体化的核心，三个循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共同推动企业和产业链发展。企业应坚决消除内部的“信息孤岛”，打破数据壁垒，实现数据流和资金流的畅通。这有利于提高企业的整体运营效率和市场响应速度，加快和优化金融资源在整个产业链中的流转和配置。

第二，强化交易—数据—信用这个链条，构建基于交易场景的数智化信用体系。交易是金融的本源和基础，可以通过对交易信息的沉淀、提取、分析，以及对交易进行服务延伸等，挖掘与提升交易的价值。供应链金融的基础是真实的贸易背景和交易。当前，大数据金融可以判断“能不能贷”，但是解决不了“能不能回”的问题。事实上，无论是供应链金融还是大数据金融，都只能解决局部的问题。供应链金融业务可开展的范围严重受限，难以形成具有普适性的解决方案，根本原因在于基于供应链的、合理的、有逻辑支撑的信用体系缺失。因此，我们需要关注企业的业务交易及交易链条中的数据，并且将这些数据转化为企业信用数据，为供应链金融业务的开展提供有力支撑。

第三，升级一个模式，实现嵌入式财资管理。如果说交易银行将金融服务嵌入企业经营，财务供应链将财务管理理念嵌入供应链管理，那么嵌入式财资管理则将业务、财务、资金和金融放在一起从整体视角看待，从而寻找企业金融资源调配的最优解。如果以全局视角将企业的交易链条可视化，那么企业经营者可以借此将隐患消除于萌芽阶段，让风险消弭于无形，从而减少企业的经营损失。管控经营风险的目的是保证现金流、供应链和产业链的健康，尤其是现金流的健康。如果企业现金流出现问题，可能会无法按时支付供应商的货款，进而影响供应链的正常运转。因此，通过嵌入式财资管理管控经营风险，企业能够确保现金流具有稳定性和可持续性，从而为供应链和产业链的顺畅运转提供有力保障。

第四，构建一个生态，实现供应链金融生态向善、向上、利他而自利。在本书中，作者提出供应链金融对供应商的真正价值体现在综合付款周期开始的节点。由此可知，如果在财资交易的全链条贯彻数智贯通的思想，那么在科技加持下，核心企业、上下游企业、供应链金融服务商和科技公司可以形成一个全价值链的生态系统。若系统中的各方均秉持金融向善的理念，以功能性为先、盈利性为后为宗旨，就可以构建一个向善、向上、利他而自利的供应链金融生态。

供应链金融着眼于从金融视角解决企业资金短缺、资源配置低效的问题，本质是提升企业的财资管理能力。财务管理是企业管理的中心，资金管理是财务管理的核心。企业要高质量发展，需要金融机构持续提升服务意愿和能力，但归根结底企业要练好“内功”——善于财资经营、善用金融的财资力。

我于2006年提出财资力的概念，分析其内涵和机理，并在2023年联合浙江省总会计师协会、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会计学院、浙江省交通投资集团财务有限责任公司共同发起“浙江财资力提升工程”倡议，旨在以点带面，助力企业的高质量发展和财资力先行示范的建设。

财资力水平在微观上反映企业“体魄”的强健程度和企业的经营效益，在宏观上则体现金融与实体经济之间的往来效率和效能水平。提升企业和产业的财资力，需要做好三个工程：数智工程、连通工程、运营工程。

第一，数智工程。围绕数智化场景，通过数智化平台的建设，以及对数据价值的挖掘，实现全场景、全级次、全链条的数智化。

第二，连通工程。将企业原有的各种数据连通，并将数据连通拓展到供应链和产业链，实现在全局层面进行把控，将金融资源配置到具有战略导向性、全局影响性的业务或环节。

第三，运营工程。重构企业的运营机制，实现精细化经营。通过总部统筹、平台实施、基层执行“三位一体”的运营机制，提高管理决策链、生产经营链、客户服务链的运转效率，进一步增加战略决策支持深度、提升经营活动分析精度、加大财务风险管控力度。

本书创造性地提出了“嵌入的供应链公司”，是一本具有一定理论高度，同时注重实践的供应链金融领域专著。国际数据公司（IDC）认为，未来嵌入式金融服务无处不在，会渗入人们生活及工作的不同场景。金融机构需要在由监管机构参与、技术合作方协作的生态中，通过接通金融服务与场景，实现向开放金融的跨越。

在科技的全面加持下，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宗旨将会得到切实贯彻，嵌入式供应链金融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包恩伟

浙江西湖财资金融科技研究院院长

浙江保融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前  言

本书是由四位作者共同完成的。笔者牵头确定主体脉络和结构，并展开各个章节的撰写，成稿后与另外三位作者共同对书稿进行商议、推敲和修改。所以，本书凝聚了我们四位对供应链及供应链金融领域的理解与认知。

我们四位各有工作成就和研究成果，涉及供应链体系、核心企业采购管理、银行贸易金融产品、供应链及贸易业务的风控结构等方面。本书呈现的内容丰富，案例具有代表性，集各家所长，避免失之偏颇。

我国经济想要高质量发展，就要找到更加适应且能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创新模式，金融创新则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需要不断解决现实社会的金融需求，不断探寻合理的、各方共赢的金融结构。

具有普适性和安全性是各方愿意接受有价值方案的前提，因此需要站在各方立场分析问题、考虑问题，设身处地地理解和思考问题的内在因素和底层逻辑，找到多方共赢的合作生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研究供应链金融的过程中，笔者一直抱着感恩的心聆听产业链中各方的心声，非常感谢一起探讨问题、分享经验的朋友们、领导们和专家们，感谢各位的帮助。借此机会，致敬一起探讨过、交流过、争论过的各位，再次由衷地对你们表示感谢！

胡淳一

在一次中小企业家的培训研讨会上。

讲师问：“咱们办企业、经营企业的目的是什么？”

企业家们回答：“挣钱”“实现自身价值”“活得更好”等。其中回答“挣钱”的比例是最高的，几乎占到95%。

讲师问：“企业确实需要赚钱，否则怎么给员工发工资呢？那么企业要能赚钱，需要哪些关键的条件？”

企业家们回答：“有资金”“有订单”“有人才”“有创新”“有设备”等。其中回答“有资金”和“有订单”的比例较高。

讲师问：“除战略因素外，企业怎么才能做大做强，快速发展？”

回答基本都是一个：“接更多的订单！”

讲师继续问：“要想接到更多的订单，需要哪些条件？”

回答都差不多：“有合适的产品或是创新产品，但是，因为大多有一定的回款周期，所以关键还要有能支撑承接更多订单的资金。”

讲师接着问：“企业产品创新的主要路径是什么？”

归纳后的主流回答是：“几乎没有从天而降的创新，创新大致会经历四个阶段。

“阶段一，有大量的订单，让企业能在某个领域持续深耕，进而不断招揽客户。

“阶段二，在领域内积累充分的经验，了解不同客户的需求及变化趋势。

“阶段三，不断总结提炼，糅合新技术、新材料、新工艺，研发更经济、更先进、更环保、更符合需求的产品。

“阶段四，逐步扩展创新的系列产品，进行迭代，增强创新能力。”

这段与企业家们的对话，反映出一个事实：企业要生存、快速成长，承接订单是核心。创新能够让企业拥有活力、持续运转。创新离不开大量的订单，没有大量订单的企业，几乎做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产品创新。

企业要能承接更多订单，就必须有保障业务运转及增量业务运转所需的资金。流动资金就像是货车油箱里的油，直接决定货车一天能跑几趟、能送多少货。

应“天时”可事半功倍。

几乎所有的变局都源自底层的某个特殊因素，该因素悄悄地、不可逆转地推动着传统结构的变化。倘若能够透彻理解并利用这个底层因素，匹配生存法则和运作逻辑，企业就能获得巨大的推动力。

第一节　企业快速成长的秘密：突破承接订单的瓶颈

无论是大的集团还是小的企业，生存和发展都要“有订单”，创新也要“有订单”，有大量持续的订单才能积累和提升企业的创新能力，“创新”依赖大量订单。

企业在承接订单时，减少因为缺乏流动资金而错失商业机会的情形，成为扶持产业快速发展、培育创新土壤的关键。

一、金融脱虚向实，让企业别为钱发愁

完美的金融环境是，有订单就接，有需求就满足，有商机就别放过，有好点子就去尽力尝试，有好想法就去尽力探索。

如果有订单、有业务、有前景，却很难获得资金支持，那么实体企业就会“迈不开腿、走不动步”。换言之，如果企业家和创业者经过不懈努力和创新，终于找到一片蓝海，却整日为钱所困、为钱而愁，那就只能望“海”兴叹了。

站在银行的角度，如果对实体企业缺乏有针对性的风险控制方案，银行是万万不敢在没有抵押物的情况下就向企业提供资金的。银行的侧重点可不是“该不该贷”，而是“能不能贷”。

站在投资公司的角度，如果创业的成功率太低，投资失败的风险太大，那么再好的项目也要再三掂量。

站在政府的角度，若GDP（国内生产总值）只有M2（广义货币供应量）的一半，往往说明整个社会资金效率比较低，存在大量资金未能有效进入实体经济的情况。也就是说，实体经济获得的资金支持不足。

以上种种，综合反映的是社会的财资力状况。

1. 提升财资力，先要分清四类资金

厘清财资力结构需从企业需求的资金分类开始，并相应地梳理供给端的资金投放状况和环境。企业需求的资金分为股权资金、项目资金、流动资金和过桥资金这四种类型。这四种类型资金的获取条件、使用期限、来源、使用成本、获取难易程度不尽相同，如表1-1所示。

表1-1　企业需求的资金

上述四类资金对应的社会供给是否均衡通畅，会影响金融的底层环境。例如，流动资金的供给事关企业存亡，如果严重不足，企业会产生强烈的动机，通过各种方法和渠道不计成本地获取，包括使用项目资金和过桥资金来弥补流动资金的缺口，但很可能导致出现其他风险。

由于这四类资金的获取条件、使用期限、使用成本和偿还方式不同，所以在管理上应该存在四条不同的供给、运行和使用的路径，若混在一起就容易产生问题。但是，现实中大多数企业将这四条路径混在一起，一旦管理不善，就会造成“短贷长投”，甚至会直接导致现金流断裂。

四类资金在不同的行业中，具体的表现形式会略有差异，但本质不变。下面以制造企业为例，对这四类资金的特点进行梳理和比较。

（1）股权资金对应的是企业的成长与未来

股权资金对应企业的成长性需求，企业筹措股权资金的能力（也称企业资本经营能力），对应的是企业在商业策划、目标制定、执行及运作方面的综合表现，是企业得以不断创新、成长的重要能力。融资成本最高的是股权资金，而最具财富效应的也是股权资金。企业按比例牺牲未来永久性的收益权换取发展空间，从融资成本来看，筹措股权资金的成本相比于其他任何融资方式都要高很多。

另外，筹措股权资金意味着分享未来的收益，引入战略投资和更多资源，可以使股东们一条心地尽力发展企业，“以时间换空间”，加快企业的发展速度。同时，股东们也能按企业成长的预期价值来衡量投入的资金，以达到财富倍增的效果。

（2）项目资金对应的是扩充产能

制造企业筹措项目资金，目的是解决在成长过程中，产能不足的问题或满足产能升级的需求，通过扩大产能、提高生产水平，弥补生产的不足和缺陷，从而用更强的业务承接能力支撑需要扩展的业务规模。

制造企业筹措建设项目所需的资金，需要基于项目达产后的收益情况进行评估。如“金融租赁”一般是将设备产权转移给金融机构，按期支付租赁费（偿还本息）的一种融资方式。金融机构往往会根据设备的折旧期限、投产后的收益状况和收益的稳定性进行评估。由于项目有明确的产出（固定资产），可使用项目产出的产权进行质押，用达产后的产出收益作为偿还资金的来源。清偿后，资产的所有权归企业所有。企业可以单独使用某个项目进行独立核算和融资，这意味着企业可以选择项目融资或选择股权融资，两种方式可能类似，但结果和付出的代价是完全不同的，股权融资的成本会高很多。

（3）流动资金只为解决企业的经营问题

企业的流动资金分为业务性流动资金和经营性流动资金两类。企业为承接订单采购生产原料、备料、零部件，则对业务性流动资金有需求；支付工资、水电费、税费、设备维修费、差旅费等其他费用，则对经营性流动资金有需求。

①将业务性流动资金与经营性流动资金分开管理，是企业的一种安全保障措施。

企业需要有两套独立的流动资金，一套保障业务的正常运转，另一套保障经营性的开支。企业业务正常运转产出的利润则用于经营性的开支。

如果业务性流动资金产出的利润，长期不能覆盖日常的经营性开支，就如同寅吃卯粮，企业很快就会产生严重的经营问题，进入恶性循环。

站在金融机构的角度，提供业务性流动资金和提供经营性流动资金的性质是不一样的，金融机构需要防止企业将业务性流动资金挪作经营性用途。

②业务性流动资金是企业“捕鱼的网”。

企业筹措业务性流动资金的需求往往是十分急迫的，企业在进行能否承接某一笔订单的决策时，对资金方案的可行性和资金到位的及时性要求都非常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其实就是如何有效地为企业提供业务性流动资金。

（4）过桥资金是应急所需

一般过桥资金需求的产生是比较突然的，而且资金需求急迫，所以企业对资金成本极不敏感。过桥资金解决的是资金衔接的问题，比如用于偿还银行贷款和解决续贷期间的短期资金缺口，或者是用作短期的投标保证金，解决应收账款和应付账款之间存在的超短期期限不匹配的问题，等等。企业一般需要提供足额的抵押担保才能借贷过桥资金，企业也可以选择民间借贷等。

2. 企业四类资金一旦内部产生错配，风险就会产生

如果企业不能有效地分类管理好、筹措好、运用好这四类资金，就会直接影响企业的运作水平。另外，在这四类资金中，相对而言，股权资金是适用范围最广的资金；流动资金和其他类型的资金（如案例1-1所示），如果在企业内部被交叉使用了，或者用途被改变了，很可能会出现还款方式和期限不一致，导致企业现金流出现问题，带来经营风险。

案例1-1  资金没有分类管理，造成现金流断裂，企业破产

2010年笔者在一家大型商用车生产企业调研。交谈间了解到，这家企业排名前十的经销商数年间居然都纷纷倒闭了，其中最大的一家资产甚至已过百亿元。企业派专班去调查原因，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这些企业发展得过快了。

原来，那些年商用车市场竞争非常激烈，由于购买对象非常分散，大经销商掌握着市场的话语权，厂家被迫采取赊销模式，大经销商只需要支付30%的货款就能先提车，一个月后再付余款。而经销商基本先向客户收全款后交车，于是这些经销商手里囤积了大量的现金，并逐步购置了一些固定资产。

很多银行看这些经销商的资金比较充裕，也有固定资产，从而非常愿意给他们提供贷款。即使经销商不想贷，银行也会想办法鼓励他们贷。这样一来，经销商可周转的资金就更多了，于是经销商就开始考虑各种投资。当时比较热门的是房地产和水电站，于是很多资金投向了这两种利润较高的投资标的。房地产的资金占用周期大约是5年，而水电站的资金占用周期在10~15年，投入的资金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回来的，而且还需要持续不断地投入。

但是银行贷款基本是一年期的，业务上的现金流是以月为单位投入的。经销商将资金投入房地产和水电站项目后，在项目没有正式交付之前无法变现、回款，而投入的钱也变成了钢筋水泥等，甚至还要不断地投入。最终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引发了经销商现金流断裂，造成企业破产。

这个案例体现了项目资金和流动资金一旦发生大面积错配，就有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企业破产的原因可能有千万个，但直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现金流断裂。

3. 流动资金的供给矛盾十分突出

四类资金的供给结构中，股权资金、项目资金和过桥资金的供给相对充足一些，在实体产业中，流动资金的供给存在严重不足。解决“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的核心是增加流动资金的供给。

（1）股权资金方面

近年来国家努力推动股票发行注册制，增设了北交所，积极推动基金行业的发展，大力支持各种社会风险投资机构、私募股权基金等发展。在股权投资领域有众多国家资本，其通过孵化器、股权投资、混改和并购重组等各种形式，提供股权类的金融支持。企业只要有好的商业模型、广阔的市场前景、较大的成长空间，具备先进性和成长性，获得股权资金就会相对容易。

（2）项目资金方面

当下项目资金供给体系非常健全，政策性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等在项目融资领域都非常成熟，另外还有融资租赁、PPP（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EPC+F（设计-采购-施工总承包+融资）、发展基金等各种形式的金融供给模式。

项目越优质越不愁钱，圈内人士常说“市场上缺的不是钱，缺的是好项目”。由此可见，项目资金的投融资环境相当成熟。

（3）过桥资金方面

国内几乎所有城市均成立了转贷基金，银行等金融机构还提供多种形式的过桥资金支持，包括投标保函等各种过桥类的金融产品，满足了很大一部分企业对过桥资金的需求。

（4）流动资金方面

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其实指的是业务性流动资金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这一直以来都是我国金融体系当中供给与资源配置的短板。而且，业务性流动资金的供给问题，不仅仅是中小企业的问题，制造业中的大量上市公司也存在此类问题。

由于流动资金的供给不足，很多企业选择上市获取资金，这也是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最终放开上市公司股权募集资金用于补充流动资金范围限制的内在原因之一。事实上，使用股权融资来解决流动资金的供给问题，是成本较高的一种方式，并不划算。

 小结 

流动资金不足是众多商业模式创新企业、产品创新企业、技术创新企业，以及专精特新企业甚至上市公司面临的困境。这些企业即使获得了股权资金和项目资金，以及地方政府的政策帮扶，但由于缺乏流动资金，依然存在承接订单能力弱的问题。流动资金规模成为核心竞争力，直接影响企业的业务规模和发展速度。

要大力发展实体经济，助力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支撑和推动产业链、供应链的变革和升级，建立有活力、有成长性的产业群，满足企业的流动资金需求，金融创新研究与实践具有重要价值。

二、不要让有订单的企业卡在资金问题上

好的企业是靠一个一个订单培养出来的，企业的能力也是在订单的累积中提升的。中小企业在采购时基本需要现钱现付，但销售回款有周期，易造成流动资金缺乏。又出于种种原因，中小企业在市场上低成本融资十分困难，其承接订单的能力就会变弱，承接的订单数量就会大幅减少，从而严重阻碍了中小企业的发展和创新能力的提升，如案例1-2所示。

案例1-2  本来想开拓新市场，现实却让企业只能退回来

一次，笔者给一家年销售收入约4亿元的生产发动机曲轴的企业提供咨询服务，了解到这家企业是某国内知名的发动机龙头企业的供应商，经过多年的积累，拥有很多专业的核心技术。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该企业吸收外部先进经验，更新了主要的生产设备，产品质量、生产制造水平都有大幅度的提高，于是想开拓新市场。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由于产品的各项指标都非常优异，该企业从国内其他发动机企业和热能汽轮机企业处获得了订单。可是没过多久，这家企业就停止了扩张，回到原点，还是只服务原来的客户。

停止扩张的原因只有一个：新客户和以前的客户一样，销售回款有周期，而企业自身的流动资金根本支撑不了多线供货。市场销售规模不是由产品决定的，而是由流动资金的规模决定的。企业即使产能足够，却因为流动资金不足而只能慢慢发展。

企业通过产品创新和管理创新提高了市场竞争能力，付出了艰苦的努力，也大力拓展了市场，争取到了难得的发展机会，却因为流动资金不足，不能承接更多的订单。

行业是有周期的，如果行业处在上升期，一定规模的企业就很容易做到快速发展、积累实力、乘势而上。而如果错失发展机会，等行业进入衰退期，企业业务规模就会严重萎缩，抗风险能力和平稳度过衰退期的能力就会比较弱，如案例1-3所示。

案例1-3  终于，市场机会来了，可是没钱只能干瞪眼

一次笔者和圈里的朋友共同探讨供应链金融，认识了某省会城市一家专做塑胶跑道的公司的老板。该公司于2010年成立，当时是市里唯一的一家做塑胶跑道的公司，其每年能够接到几十笔订单，客户大都是公办学校。项目施工两周左右就能交付，除了20%的预付款，很多款项至少要等半年才能收到，另外还要等两年才能收回5%的质量保证金。经过几年的经营，该公司积攒了一些资金，但只够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所以不敢轻易地去外地接工程。

2015年，全市开始快速普及塑胶跑道，大学、高中、初中、小学乃至幼儿园都要更换，一下子订单如暴雨般落了下来。

可是除收到一点儿预付款之外，所有的工程都要垫资，平均半年后才能回款。而且这次全市的投资量很大，市里的预算和拨款不一定够，回款的周期可能会更长。所以公司不敢承接太多业务。

该公司发展了这么多年，不仅积累了丰富的行业经验和业务能力，还创新了很多针对塑胶跑道施工的新工艺、新办法和新工具，可是即便大好的市场机遇终于来了，却因为流动资金不足，只能干瞪眼。

没多久，市里陆陆续续出现十多家同行。可是，两年后市场总订单量骤减，同行纷纷倒闭，全市只剩下了包括这家公司在内的两家公司还在经营。

如果有合理的资金供给路径，这家公司就能够凭借多年的积累，抓住市场机遇，快速崛起，进而不断地拓展市场，将多年的行业经验和技术打造成核心竞争力。

但由于缺乏流动资金，市场被多家公司瓜分，不仅每一家公司都吃不饱、做不精、长不大，而且这些公司普遍都存在效能低、管理水平低、发展速度慢等问题，且容易出现商业纠纷，对社会产生不利影响。

有人说：“市场需求增加了，由于企业缺乏流动资金，有多少钱做多少事，业务正好可以分给其余的中小企业，对带动就业也有好处。”其实，如果一两家成熟的中小企业成长起来，提供的就业岗位不见得会比几十家新成立的中小企业提供的就业岗位少。

成熟的中小企业的发展如果上了一个台阶，会带来多层次就业岗位，从技术上、专业上、管理上产生中高级人才的需求，给有经验的人才更大的发展空间，鼓励基础性人才成长。

更重要的是，能够成长起来的中小企业，一般而言，生存的周期会更长一些，抗风险能力也更强一些。企业有了一定规模后会精心维护市场口碑，其创新能力和管理水平也会得到大幅提高。

当市场机遇到来时，应鼓励那些脚踏实地、扎根于该市场的成熟企业做大做强，而不是让投机性企业或个人借市场机遇捞一笔钱就跑。

 小结 

案例1-2中，企业在产品创新后，拓展市场时遇到困境；案例1-3中，面对市场机遇，企业无奈错失成长机会。这两种现象在社会上都是普遍存在的，表现形式虽然各不相同，但都表明了：在中小企业生存和成长中，承接订单（特别是增量业务）所需的流动资金匮乏，是限制其发展的主要因素。

三、银行传统流贷未能有效支撑企业承接订单

目前，大部分实体企业获取业务性流动资金，主要依靠银行的流动资金贷款（简称“流贷”），流动资金需求没得到专业、规范、有力、精准、匹配的金融支撑。其根源是银行的传统流贷，并未与企业承接订单的资金需求精准匹配，银行也没有针对按笔发生的流贷专门设计风控方案。

近年来，各家银行都在大力开展普惠金融业务，普惠金融一般界定上限为单户1000万元，但绝大部分企业获批的额度只有100万~200万元。而只要企业正常经营，大概率不会不还，贷款变为不良贷款的可能性较低。但是，普惠金融并不能完全解决中小企业承接订单的流动资金需求问题，仅能小幅缓解企业的资金压力。普惠金融要真正做到满足业务性流动资金需求，额度和方式都需要进行适配性调整。

银行现行的流贷，在银行所提供的融资品种中是较基础的一种，风控水平和手段已经非常稳定和成熟，但是面对践行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向实体产业倾斜性地进行结构性调整，银行并没有很好地开展适应性优化和调整，主要存在以下三个方面的不足之处。

1. 依靠担保物，金融支撑灵活性不足

传统授信审批模式中，银行由于没有对企业的业务及还款来源直接有效的管控抓手，大多数时候只能选择抵押物和担保物作为基础授信条件，而中小制造企业不同于房地产企业，缺乏的恰恰就是抵押物和担保物，如案例1-4所示。

案例1-4  新增订单时企业流动资金的筹措过程

某建材生产企业拟新增一家长期性的大客户，需要签订供货协议，根据协议约定，回款周期在45~60天。这家企业采购原材料需要先付款再提货，于是根据资金投入及占用情况，对流动资金进行了测算，测算出需要分别在两个月筹得共计5000万元的资金，第一个月需要准备2200万元，第二个月需要准备2800万元。为完成该订单，企业通过各种渠道筹集资金。

①内部财务上，一个月内可协调自有资金1200万元。

②将留存备用的估值为2000万元左右的抵押物进行抵押，通过银行获得流贷，能从银行贷得1400万元。

③可以通过股东、合作伙伴和社会渠道马上筹措2400万元。

经过测算和筹措，企业能够完成该笔订单，于是与客户签订了长期供货协议，开始供货。两个月后，根据资金准备和实际的采购支出情况，企业以月为单位，对流动资金进行测算，并进行了阶段性业务回顾，如图1-1所示。

案例1-4中的企业具备一定实力，客户回款稳定，企业能从银行获得小额融资。通常，企业的自有资金不可能长期闲置，基本都会投入业务中。如果筹措的资金不足，只有等回款后才能继续供货，中途一旦要承接新的订单，就会产生新的流动资金需求，如果筹措不到足够的流动资金，就无法承接新订单。这样的金融供给环境，存在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

①没有与业务的实际资金需求相关联；

②需要抵押物，迫使企业重资产；

③股权质押成为股市震荡的放大器；

④形成担保圈，累积系统性风险。

图1-1　企业流动资金计划

如果银行基于抵押物和担保物提供融资，那么制造企业从银行贷得资金是非常困难的。为此，社会上成立了很多的担保公司，但担保公司要求企业提供反担保，这不仅没有起到扩大融资规模的作用，反而额外增加了企业的融资成本。

这种基于抵押物和担保物提供信贷的风控措施，在银行中称为“他偿性”，意思是一旦融资主体出现偿付问题，银行将启用法律诉讼，通过冻结和拍卖抵押物、行使追偿权、追索担保条件等其他偿付性措施来弥补本息损失。

2. 传统流贷推高了企业的实际资金使用成本

银行提供的流贷，基本以年作为信贷资金的期限，而非完全对应企业业务的实际用款周期。这种提供资金的方式，会推高企业的实际资金使用成本。

①企业获得融资后，不一定立即全额投入业务，这样资金会闲置一段时间，但利息已经开始全额计算。

②资金被投入业务之后，从上笔业务进入下一笔业务需要一定时间，因此资金会闲置一段时间。

③企业季节性资金富裕时，由于对银行审批放款有顾虑，企业往往选择不提前还款，这样一来就会存在资金闲置。

④融资期限快到了，为了偿还贷款办理续贷，很多企业不得不暂停业务，收回货款，这对周期性滚动发生的业务会产生严重干扰。

⑤收回货款不足的企业需要四处筹措资金，甚至不惜拆借高利息的过桥资金，以满足银行的按期还款要求及续贷审批放款所需时间周期内的资金需求。

这些资金使用问题，致使企业从银行获取的资金并没有充分有效地发挥价值最大化作用。

资金管理运作非常优秀的企业，在业务回款比较稳定的情况下，资金利用率最高可以达到70%，而企业普遍的资金利用率只有50%。管理不好的企业，资金利用率只有30%。假设企业获取银行流贷等的年化利率为5.5%，企业的资金利用率按50%计算，实际的年化利率则为11%。

很多企业的资金利用率和周转率不高，根源是融资额度和期限与企业的实际流动性需求不匹配。

虽然一些银行进行了放款方式的优化，将信贷投放的给付方式从一次性放款调整为分次分批按需付款给企业的上游供应商，目的是监管融资资金的用途，但并未管理企业的收入端。按期限还款，企业依然会产生大量闲置资金，不仅增加了资金的使用成本，也增加了资金被挪用的可能性。

3. 如发生银行抽贷，将冲击企业经营

银行提供流贷前，要进行信贷评估和审批，只对符合条件的企业提供流贷；到期时会做续授信，符合条件的企业才能继续保持授信额度，否则授信额度会大幅降低或取消（俗称“抽贷”）。

抽贷有两种形式。

第一种是贷款还未到期，银行突然要求提前还款（这种情况非常少见，除非是在极特殊的情况下）。

第二种是企业到期偿还贷款后，银行停止续贷或降低授信额度。

换言之，企业的健康状况本身就是个变量，在一个变量上进行阶段性风险度量，好似“用卡尺量流水”。用一个区间性的信贷结构去控制一个经营变化较大的对象时，风控方案是极难设计的，风险自然也就很难管理。

 小结 

传统流贷所产生的问题，不仅存在于中小企业的流动资金供给中，也存在于上市公司等大型企业的流动资金供给中。银行现在通过普惠金融已经做出了很多力所能及的努力，借用大数据深入研究和挖掘，为中小企业提供了多种方案的融资支持。但是，在解决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方面依然还存在很多问题，银行需要从实体企业的实际需求出发，从场景化解决方案入手，探究更有效、更便捷、更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四、对于实体产业流动性供给，供应链金融独具优势

供应链金融方案的设计需要基于业务的资金流、物流、商流和信息流，以促进产业链、供应链的良性循环，有效提高资金利用率及周转率，带动链上的各个企业稳步发展。供应链金融方案基于真实的业务背景，可将以往大额长期的信贷资金变为小额短期的单笔信贷资金，解决链上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供应链金融是当下比较热门的领域，各家金融机构纷纷推出的很多场景化的金融产品，一般是基于“物权”和“债权”两大类模式进行延展开发的。

1.物权类

物权类供应链金融，是以仓库中的物权作为质押物进行担保而获取融资的方式，也就是将物权的处置权及物权持有人的主体信用作为第二还款来源的一种金融形式。物权类供应链金融主要分为“库存物权”和“在途物权”两种类型。其主要产品有存货（仓单）质押融资和保兑仓。

（1）存货（仓单）质押融资

存货（仓单）质押融资是利用存货或货权质押进行融资的一种类型，简单来说，是指需要融资的企业（借方）将其自有或第三方合法拥有的存货作为质物，向资金提供方（贷方）出质，同时将质物转交给具有合法保管存货资格的监管企业（监管方）进行监管，以从贷方获得贷款的业务活动，是有物流企业参与的动产质押业务。存货（仓单）质押融资主要采取静态监管模式和总量控制模式。

在存货（仓单）质押融资中，“卖得掉、管得住”是重点，但现实往往是“卖不掉、管不住”。自2006年大宗商品价格开始产生剧烈波动以后，每年都会有关于存货（仓单）质押融资的经济案件，而且涉案金额巨大，少则上亿元，多则几十亿元。很多仓库和监管企业开发标准化电子仓单，就是希望建立能够实现“卖得掉、管得住”的仓库管理信息化系统，但这种方案依然很难解决一旦发生不良贷款，金融机构就会快速处置货物的问题。

（2）保兑仓

保兑仓是针对库存物权开发的一种金融产品，是以银行信用为载体，由银行控制货权，仓储方受托保管货物，银行承兑汇票保证金以外金额部分由卖方以回购货物作为担保措施，由银行向供应商（卖方）及经销商（买方）提供的以银行承兑汇票为结算工具的一种金融方案。

对供应商（卖方）而言，首先解决了产品积压问题，扩大了产品的销售份额，从而获得了更大的商业利润；其次锁定了销售渠道，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取得了竞争优势；再次无须向银行融资，降低了资金成本；最后减少了应收账款的占用，加快了回款速度。

对经销商（买方）而言，银行为其提供了融资便利，解决了全额购货的资金困难问题。买方可以通过大批量订货获得生产商给予的优惠价格，降低购货成本；而且对于销售季节性差异较大的产品，可以通过在淡季批量订货，旺季销售，获得更高的商业利润。

保兑仓是适配仓库中的存货及货物进出比较频繁等情况的供应链金融方案；存货（仓单）质押融资是适配货物在一段时间相对处于静态，或是在进库量和出库量相当时，提供的供应链金融方案。

2. 债权类

债权类供应链金融是以债权债务关系设计的金融方案。“债权”作为卖方（供应方）拥有的应收账款权利，体现为买方（采购方）的“债务”。

另外，债权类供应链金融需要将信用作为第二还款来源，依托于类似“交易信用+主体信用”的结构。其中信用的来源分为两种情况。

①使用“买方”（采购方）的信用，称为“买方信贷”。

②使用“卖方”（供应方）的信用，称为“卖方信贷”。

“买方信贷”和“卖方信贷”表明了信用额度的来源，可适配很多的金融产品。

（1）保理

“保理”也称卖方保理 ^[1]或正向保理，是指债权人将应收账款的债权转让给银行或保理公司，银行或保理公司为其提供应收账款管理、应收账款融资、应收账款催收和承担应收账款坏账风险等中至少一项的综合性金融服务。保理是将供应方的应收账款作为第一还款来源，将供应方自身的信用作为第二还款来源，开展的应收账款融资等服务。由于应收账款可能来自多个不同的客户，银行没办法一一锁定回款，所以绝大部分的保理业务都基于供应方的综合授信情况，以将所有应收账款的“债权”整体买断（俗称“池融资”）的方式来提供融资。保理的操作流程如图1-2所示。

[1]　很多官方编写的图书中使用的是“卖方保理”，但大部分银行和保理公司基本称为“保理”。本书沿用传统称呼方式，继续使用“保理”。

图1-2　保理的操作流程

保理由于需要使用供应商的授信来开展业务，因此很难向广大的中小企业推广。保理主要的使用场景是向信用度高的上市公司开展应收账款出表业务^[2]。

[2]　基于上市公司的信用，将其真实存在的应收账款作为还款来源，银行提供保理融资，帮助上市公司提前获得资金，在保理期限内上市公司收回应收账款后，即偿还给银行。上市公司财务报表中的“应收账款”项目中的金额转移为可支配现金，保理融资计入“或有负债”项目。如果上市公司的客户非常优质，回款有保障，银行可对上市公司开展“无追索权”的保理，则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中，可以直接将保理金额从应收账款表内移至可支配现金。此两种方式均称为应收账款出表业务。

（2）反向保理

“反向保理”也称买方保理^[3]，是银行基于采购方（核心企业）的信用，将采购方确认的单笔应付账款作为第一还款来源，将采购方的信用作为第二还款来源，给供应方提供的融资服务。

[3]　反向保理在业内使用比较普遍，也便于与保理区分。买方保理大都出现于官方和学术场景中，与卖方保理对应使用。

大部分情况下，反向保理基于单笔的业务，不属于池融资的范畴，是一种自偿性^[4]的信贷结构。

[4]　债权类供应链金融通常是自偿性的融资，简单来说，自偿性就是还款来源非常优质，期限内会自动还款，即使出现偿还问题，也不需要通过拍卖其他抵押物来还款。而基于拍卖抵押物的方式来偿还本金的，称为“他偿性”。对银行而言，自偿性的融资要远远优于他偿性的融资。

反向保理的操作流程如图1-3所示。

图1-3　反向保理的操作流程

①银行给核心企业进行专项额度的授信。

②供应商根据与核心企业的合同及订单，完成供货，并按照核心企业的要求提交发票。

③核心企业将发票及供应商信息提供给银行，向银行确认该笔应付账款真实存在，以及一定会在多长期限内支付的明确意愿，并确认款一定会付到银行指定的供应商回款专户。

④银行根据核心企业确定的应付账款期限、金额及比例，锁定安全的还款来源，向供应商提供反向保理。

⑤核心企业可提前也可到期支付应付账款到指定的供应商回款专户。

⑥银行自动扣款，完成结款结息。

⑦银行将供应商回款专户中的余额，转到供应商的一般结算户。

反向保理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可以提前还款。采购方在确认的期限内，提前支付了应付账款，银行按约定可以提前收回贷款，提前结束信贷，利息按照实际的使用时间计算，这一计息方式称为“后计息”。“前计息”指的是贷前收取或是没有提前还款路径，仍按原定期限收取利息。例如收到6个月期限的票据，马上贴现也是6个月的贴息。

有一点需要特别说明，核心企业确认应付账款不是核心企业的融资行为，不计算负债率及杠杆率。同时，确认原本就存在的应付账款，是确认该应付账款真实存在，在财务报表中不需要额外增加“或有负债”项目。

反向保理由于具备各项优点，是供应链金融的重点研究方向，但由于很难获得核心企业的接受和配合，暂时没有被大面积推广。

3. 凭证类

凭证类供应链金融将交易金额、交易对手、结算期限、承兑主体和信用主体固定下来，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可以通行的、可流转的金融凭证。凭证类供应链金融分为票据和信用证两种形式。

（1）票据

“票据”分为“银行承兑汇票”和“商业承兑汇票”两大类，最长期限为6个月。

“银行承兑汇票”是由银行承诺到期付款，把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转化为银行信用的票据。对企业来说，收到银行承兑汇票，就如同收到了到期就能取得的现金。

“商业承兑汇票”是由企业承诺到期付款，在信用等级和流通性上低于银行承兑汇票的票据。

“票据贴现”是指持票人在票据到期日前，贴付一定利息将票据权利转让给金融机构而取得资金的行为，是持票人提前获得资金、融通资金的一种方式。

“银行保贴的商业承兑汇票”，相当于将商业信用转化为了银行信用。保贴是指对符合银行授信条件的企业，以书函的形式承诺（或在票据上记载银行的承诺）为其签发或持有的商业承兑汇票办理贴现，即给予保贴额度的一种授信业务。

申请保贴额度的企业既可以是票据承兑人，也可以是票据持有人。银行对商业承兑汇票加具保贴函（或在票据上记载银行的保贴承诺），会使得商业承兑汇票的流通性大大提高，基本上可视同于银行承兑汇票。

“票据背书”是指持票人为将票据权利转让给他人或者将一定的票据权利授予他人行使，而在票据背面或者粘单上记载有关事项并签章的行为。背书按照目的不同分为转让背书和非转让背书：转让背书以持票人将票据权利转让给他人为目的；非转让背书的目的是将特定的票据权利授予他人行使。

（2）信用证

信用证是指由银行（开证行）依照申请人的要求和指示，凭符合信用证条款要求的单据，向信用证受益人或其指定方履行付款义务的书面文件，即银行开立的有条件的付款承诺文件。

用通俗的话来说，买货的企业担心提前给了钱，对方不发货或者发过来的货不符合要求，而卖货的企业担心先把货发了，运到地方以后，对方不给钱。于是买方找银行用自己的信用开立一张信用证给卖方，只要货到以后没有问题，单证相符、单单相符，卖方就可以用之前收到的信用证在银行兑付资金。

信用证可分为“国际信用证”和“国内信用证”。从信用证申请人角度来讲，国际信用证又称进口信用证，企业从境外及从境内的自由贸易试验区、出口加工区、保税区等特殊经济区域采购时，经常选择进口信用证作为支付结算工具。

信用证因为有银行信用做保证，可以有效解决买卖双方互不信任的问题，是三大国际结算方式之一。国内信用证起源于国际信用证，在实务中，国内信用证的融资功能运用频率非常高，在贸易背景真实性审核方面要求更加严格。

 小结 

综合上面介绍的供应链金融产品来看，供应链金融这一金融品类，产品及模式很多、适用场景很多，而且在现实经济活动中，并不是所有的供应链金融产品都有效，或者说，目前其供给的资金规模和比例还很小。

本书的核心目的是探寻供应链金融产品的创新模式及可行性，由于篇幅所限，只能简单描述供应链金融的主要类别和结构，读者如想深入了解具体的产品，请查阅其他资料。

第二节　盘点供应链金融：模式及效果

近二十年来，国内众多的银行、技术公司、贸易公司，开展了供应链金融方面的研究与实践，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取得了很多成果。要彻底了解供应链金融研究的全貌，我们需要将相应研究成果分类整理。

一、链主企业（海尔）：采购端自金融模式

自从海尔在国内率先为其供应商提供了供应链金融服务以后，众多的制造企业纷纷学习，包括美的、格力、TCL等大型家电企业，也包括国内各大汽车集团等，几乎国内所有大型制造企业都陆续成立了财务公司。这些金融机构基本都设立了供应链金融公司，围绕着自己主业的上下游及产业链提供供应链金融领域的金融服务。

这种模式称为“自金融模式”，特点是用自筹的资金，申请金融牌照，成立金融类公司，为自己可以控制的经销商和供应商提供金融服务。

在采购端，各大型制造企业和各链主企业（核心企业^[5]），一般在与供应商结算的时候，都存在着长短不一的账期，短的3～4个月，长的6个月，采购合同中的付款方式条款会注明具体的账期。

[5]　行业内，一般都习惯称呼产业链中的大企业为“核心企业”，至于什么是核心企业，确实没有明确定义。核心企业泛指比较有实力、在产业链上非常有地位和话语权、在采购时处于主导地位的大企业。

需要注明的是，从供应链的角度看，付款有账期资格的企业，称其为核心企业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从供应链金融的角度看，这不够严谨，加上“经得起银行授信审查的链主企业或大企业”的条件可能更加准确。因为在现实环境中，并不是在产业链上有话语权、有地位的企业就一定经得起银行授信审查。但是，能经得起授信审查的，特别是经得起全国性股份制银行授信审查的大企业才能算是核心企业。

1. 产生账期的大致结构

账期是企业在财务处理流程中形成的期限，因此需要对财务流程进行拆分和梳理。

绝大部分核心企业采购货物时的支付及财务处理流程如下。

①供应商根据核心企业的采购部和财务部对账完成后的供货数据，按供货合同确定的供货价格，开具发票给核心企业。

②核心企业的财务在ERP系统（包括企业人、财、物、订单及采购管理系统）的“应付账款”科目中上账后，按照合同规定的账期进入排队支付流程。

③账期到期时，核心企业会根据合同约定，将现金或者承兑汇票支付给供应商。

对供应商而言，核心企业实施供应链自金融模式的价值在于能覆盖账期，供应商能提早回款。

2. 金融服务的方式

为覆盖账期，海尔自金融的处理流程大致如下。

①在ERP系统上账后，供应商根据自身需要，可向海尔供应链金融公司提出融资申请。

②海尔供应链金融公司根据ERP系统中供应商的历史交易情况，进行评估和审批。

③批准后，海尔供应链金融公司根据ERP系统中的应付账款金额，打八折或者打九折为供应商提供反向保理，并由供应商向海尔供应链金融公司支付利息。

④待海尔的财务公司在账期结束时间正常支付后，海尔供应链金融公司自动收回贷款，余额转给供应商。

⑤一旦中途ERP系统反映供应商出现问题或纠纷，海尔供应链金融公司将停止贷款，并有权扣缴该供应商的其他应付账款作为还款来源。

3. 海尔自金融模式的价值

海尔自金融模式的优点是对供应商免抵押、免担保，能够以真实开展的业务为基础，为供应商提供融资。

另外，其融资成本比市面上的其他供应链金融公司都要低很多，只比大银行的稍微高一点，比很多小银行的低，真正地起到了支持供应商的作用。

而且海尔自金融模式在全电子化环境下运行，效率高，放款速度很快，申请当天就能完成放款。

值得一说的是，这种模式的风控措施很有效，可以避免无法锁定核心企业付款、供应商弄虚作假等问题。

4. 海尔自金融模式能够正常运转的前提

海尔自金融模式确实能为自己的供应商解决一定的流动资金短缺问题。不过，这种模式能够正常运转是有前提的：

①核心企业的资金实力比较雄厚，有较大规模的可支配自有资金；

②ERP系统与供应链金融系统能够无缝衔接，相互打通；

③集团实现统一支付，而非集团的各分支机构独立支付。

目前，采购端发起的自金融模式，基本是在生产制造大企业的采购体系中局部应用的，是一种基于甲方角度的采购供应链金融。

当然自金融模式也存在一定的问题。

5. 自金融模式存在的问题

虽有很多核心企业已经开展和尝试自金融模式，但效果并不十分理想，覆盖面、广度和深度不足，投放的额度也比较有限。

①“现钱现付”比“有账期支付”的采购价格要低很多，为什么不缩短账期降低采购成本？存在账期的主要原因是核心企业即时付款存在一定的资金压力。产生账期后，核心企业通过自己的供应链金融公司提供资金为供应商解决资金问题。既然有钱开展供应链金融业务，为什么还会有账期？其中的基础逻辑是矛盾的。

②如美的、格力、海尔等白色家电企业，通过品牌的特殊地位预收经销商的订货款，在供应商处又存在应付账款账期，多年来在采购体系中形成了固定的账期结构惯例及特殊资金结构，积累了大量的自有资金。管理者不敢轻易打破这种结构，自有资金也比较多，于是使用自金融模式来缓解供应商的压力，因为业务在自己控制范围内，是稳定的利润来源，所以核心企业与银行的供应链金融产品合作得很少。而且在自金融模式下，外部的金融机构要想进入，必须在供应链金融公司控制范围内，否则可能会产生供应商重复融资的风险。

③自有资金不是很充足的核心企业，想要提供金融服务，只能依赖银行等外部金融机构，从规模上会受到核心企业筹措资金规模的限制。即使有多余的银行额度，但核心企业作为融资主体进行银行融资，获取用于开展供应链金融的资金，会提高核心企业财务报表中的“负债率”——不仅应付账款没有减少，还会增加合并财务报表上的负债。可想而知，自有资金不是很充足的核心企业，要用自己的银行额度和可融资资源去解决供应商的问题，意愿是不强的。

 小结 

目前来看，国内自有资金充足的核心企业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想开展供应链金融的核心企业，真正的动机并不是解决供应商的资金短缺问题，而是希望不要使用自己的银行额度、可融资资源和自有资金，保持或延长部分账期，从而延迟支付，减轻自己的资金压力，顺带通过供应链金融获得有增量的资金资源，缓解供应商的压力，舒缓财务部门、采购部门和供应商之间的紧张关系。

但这种愿望的基础逻辑是矛盾的，因为银行给核心企业的供应商提供融资，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些供应商（多为中小企业）缺乏信用的问题。银行希望使用核心企业的信用来兜底，但核心企业的信用是可融资资源，核心企业不愿意给供应商使用。

核心企业（链主端）对采购端使用自金融模式存在着诸多的现实障碍，最多只能解决自己供应商的问题，范围也很有限。因此，自金融模式并不能在全国大面积推广。

二、品牌大企业（上汽）：销售端经销商模式

各品牌大型制造企业（核心企业）的经销商体系已非常健全，在核心企业发展史上，经销商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比如：

①帮助核心企业拓展市场，提高市场占有率；

②帮助核心企业承担大部分销售库存压力和市场风险；

③提供预付款，为核心企业增加现金流。

部分品牌甚至要求经销商提前一年交纳订货预付款。销售政策稍好的品牌，也要求经销商提前一个月全额预订。这些销售政策给经销商带来了不小的资金压力，直接影响到产品的销量，减少了经销商利润，提高了经销商的门槛。为了保持通过经销商环节获取现金流的便利，核心企业往往坚持原有的销售政策。于是，经销商的融资诉求变成了核心企业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大型制造企业面对的最大问题不是为供应商解决资金短缺问题，而是在销售端解决经销商的资金压力问题。下面以上海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上汽”）的“4S店供应链金融”为例，介绍现有的销售端供应链金融结构。汽车经销商供应链金融结构如图1-4所示。

图1-4　汽车经销商供应链金融结构

1. 汽车主机厂销售端流程

①银行给汽车主机厂总体授信。

②汽车主机厂根据4S店的历史经营情况和销售数据，告知银行分配一定的授信额度给4S店。

③4S店向银行交纳一定比例的保证金，在汽车主机厂分配的授信额度范围内，向汽车主机厂开具银行承兑汇票，完成预付款支付。

④汽车主机厂收到4S店开具的银行承兑汇票后，给4S店发货。

⑤汽车主机厂将发货对应的汽车合格证交给银行进行质押。

⑥经过一段时间，4S店与购车客户确认了购车意向，并确认了客户上门付款提车的时间，在此的前一天，4S店会向银行补足敞口，银行将该车的合格证交还4S店，完成该车的质押融资业务。

⑦客户上门付款提车（全款或通过消费信贷融资），此时4S店收回了所有销售款项，供应链金融过程完结。

2. 汽车4S店供应链金融的价值

这种销售端经销商模式已经运行了多年，大大缓解了经销商的资金压力，提高了市场占有率，具体价值如下。

①对经销商免担保提供供应链金融支撑。

②基于银行的金融产品提供金融服务，并且没有动用核心企业的可融资资源（银行提供汽车金融服务，由于大部分的汽车主机厂规模大，一般直接给予汽车主机厂信用授信额度^[6]）。

[6]　银行授信一般分为信用授信、综合授信、专项授信三类，这三类授信会再划分一些专项用途。信用授信是免抵押、免担保的，一般适用于巨型、超大型企业，也出现在普惠金融和个人信用卡等领域。综合授信基本要通过担保物出质才能获得，主要适用于中小企业和大型企业。专项授信比较复杂，可以是纯信用的，也可以是需要担保物出质获得的，主要针对特定的用途，是对业务安全性、回款保障、可靠性等进行评估之后专门设计的授信。

③核心企业的操作很简单。

④银行能取得保证金，一线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比较高。

⑤整体运作风险可控，运作支撑成本不高，不需要监管汽车实物，摆脱了仓库的监管风险等问题。

虽然近几年出现了部分问题，但总的来说，销售端经销商模式确实是一种非常成熟的金融方案。其最大的缺点是，目前仅适用于有合格证质押条件的传统汽车4S店销售形式，且仅适合规模较大的汽车主机厂、4S店使用。

部分白色家电大集团自建的供应链金融公司，用自金融模式为经销商提供了类似的供应链金融服务，但外部银行的供应链金融很难介入其中。因为无法预测提供融资的货物及其销售预期，对还款来源的可靠性、对货物的可处置性^[7]状况也不好把握，所以这种场景下核心企业适合用自金融模式来开展供应链金融。

[7]　可处置性是质押物的关键特征，意味着融资者一旦无法还款，货物可以转卖给他人，如果该货物无法转卖给他人，则不具备可处置性。可处置性还体现在处置货物的渠道上，也就是说，要有渠道快速转卖，转卖渠道很少也是可处置性不足的一种表现。

 小结 

销售端的供应链金融，从目前已知的供应链金融方案来看，比较适合核心企业自筹资金建立的供应链金融公司。因为核心企业自己能够掌握市场销售数据，而且信任该销售数据，对市场销售情况也能有比较清晰的预判，如果经销商没有按时还款，质押的货权可以在核心企业自己控制的市场体系中调配，核心企业自行处置，不会产生较大的外部风险。

但是，对于其他的产品，外部金融机构很难相信核心企业提供的销售预测数据，因为市场变化比较快，创新产品也比较多，产品不同系列的销售情况也不尽相同。外部金融机构非常担心一旦不能准确判断销售情况，核心企业或经销商用这种方式消化滞销库存，那自己就会非常被动。

三、银行（建行）：产品型供应链金融

国内绝大部分的全国性银行和部分优秀的地方性银行，就供应链金融方面，已经开展了多年的研究。

以中国建设银行（简称“建行”）为例，其在这方面的研究和投入已经超过二十年，每一个省分行基本都设立了专职的供应链金融部门，每年均投入相应的资金，研发供应链金融产品。建行总行产品部门多年来开发了大量针对供应链金融方面的IT系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农业银行及各股份制商业银行也都相继开发了这方面的系统和产品。近年来，随着无人化自动合规审批系统成为新的发展趋势，包括供应链金融系统在内的在线信贷审批及放款的效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1. 产品情况

以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为例，在线电子化的供应链金融覆盖了几乎所有的产品，其科技实力雄厚，属于IT系统领先的第一梯队。

方向一：大数据、物联网，代表产品有税务贷、POS贷、普惠金融等。

方向二：线上供应链金融平台，代表产品有线上保理、线上反向保理、线上保兑仓、订单贷、合同贷等。

方向三：电子票据系统，代表产品有票据管理及票据池系统、可拆分票据系统等。

目前，除传统的票据、信用证业务外，各行的产品推广情况各有不同，在国内不同的区域推广状况也不太一样，部分领域取得了一些好的成绩，比如医院采购供应链、央企工程建设集团采购供应链等领域，但大部分产品还处于区域试点运行状态。

各行与核心企业特别是国有大型制造企业的沟通非常多，但成效很不理想；提交了不少产品方案，但迟迟不见有所进展。

个别企业使用了一些供应链金融产品，但用不了多久就停止了；有一些尝试使用了银行开发的线上可拆分票据产品，也是用了一段时间，慢慢就停滞了，推广情况并不是很理想。

2. 银行推广供应链金融产品的主要问题

笔者通过与国内数十家银行深入探讨，并结合使用过银行推广的供应链金融产品的数十家企业的情况来看，银行推广供应链金融产品存在的主要问题如下。

①银行习惯于拿着产品说明书去推广总行产品部门研发的产品，产品很难满足不同企业的需求。

②银行的职员，包括产品部门的研发人员，大都一毕业就到银行工作，未在企业实际工作中有所锻炼，对企业的运作和业务运行逻辑知之甚少，对客户根本需求的理解有限。

③在每个月强大的绩效考核压力下，支行及一线的执行机构普遍热衷于大额的资金业务、能快速完结的中间业务、资源配置的居间业务，对供应链金融这样投放金额小、操作频次多、产品和模式还不是很成熟的业务积极性不高。

④银行希望通过接入核心企业的ERP系统，获取真实有效的应付账款信息，以便为供应商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抛开核心企业的配合程度不说，即使有了信息，银行依然卡在中小供应商缺乏担保物的基础问题上，推广乏力。

 小结 

在供应链金融领域，大部分银行的线上化产品已经比较成熟，但寄希望于银行来设计供应链金融的应用场景，是很不现实的。我们需要在市场上经过大量的研究，找到打通银企“最后一公里”的路径，找到既能够满足产业链、供应链需求又能够满足银行风控要求的模式。

四、科技公司：可拆分电子债权凭证模式

目前，市场上相对比较成熟的供应链金融平台有两类模式：一类是线上电子化反向保理模式；一类是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模式，也称单信模式。

腾讯旗下的“联易融”是一个采用线上电子化反向保理模式的供应链金融平台，提供保理公司的线上化供应链金融创新产品。联易融将保理公司打包后的反向保理供应链金融资产，通过储架发行，实现资产证券化。由于篇幅所限，本书暂不对此进行重点分析。

自2015年以来，国内众多科技公司推出了目前市场上比较流行的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系统，这是一种在线可拆分的电子化票据系统。

另外，中企云链的新型电子债权凭证称为“云信”，在中车体系内成功应用多年。国内多家科技公司也陆续开发了类似系统，例如TCL的“金单”。

1. 单信模式的大致流程

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主要应用于核心企业的采购端，由核心企业开立后，支付给供应商。该类系统一般会被命名为“某某单”“某某信”“某某链”，因此也称这种模式为单信模式。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业务流程如图1-5所示。

图1-5　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业务流程

①由核心企业通过单信系统开立明确期限的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支付给上游供应商。

②供应商获得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后，可将其根据需要拆分为不同的金额，支付给上游供应商，理论上可以支付的层级没有上限。

③缺少资金的供应商，可通过平台的合作银行进行贴现。

④最终持有到期的供应商，由核心企业承兑。

2.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的优点

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确实具有很多优点。

（1）绕开了核心企业配合确权的难题

长久以来，银行希望核心企业能够确认应付账款，以便为供应商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但因为核心企业担心出风险，不愿意配合，确权问题一直都没能得到系统化的解决。

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由核心企业主动开立，并锁定兑付的期限，以一种类商票的形式，绕开了需要核心企业对应付账款进行确权这一难题。

（2）解决了票面金额拆分的问题

传统票据在开立时就填入了固定金额，后续的转让背书和贴现都是基于票面金额的操作。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是可拆分票据，能将票面金额拆分到最小单位（元），可方便供应商根据业务发生的具体金额，向上游供应商进行支付。

（3）解决了银行锁定还款路径的问题

传统供应链金融在银行提供融资后，核心企业到期支付时，如果没有支付到指定的供应商融资账户，就会产生风险，而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避免了锁定还款路径的问题。

（4）提高了信息透明度

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可以让开立票据的核心企业，了解供应商对其上游供应商的背书情况，获取产业链上游的企业信息，知道全链条的各级供应商信息，帮助核心企业了解产业链结构。

3. 推广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所面临的问题

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在推广过程中存在一定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供应商被动接受

核心企业在使用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时，大多针对已经到期或超期的应付账款，供应商只能被动接受，认为其是一种新型企业白条，或针对弱势供应商的新手段。

（2）核心企业财务处理有困难

核心企业开立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需在财务系统外建立手工过渡性凭证，这与记账规范有一定的冲突，财务人员处理起来比较困难。

（3）获得产业链多层级信息较困难

在商业活动中，很大一部分供应商的上游企业的信息，属于供应商的商业机密。核心企业的很多重要供应商的信息也属于商业机密，是其核心竞争力的一种体现。供应商、核心企业使用外部平台时，自然会担心商业机密被泄露。

（4）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向多层级支付较困难

供应商采购的主要原材料，很多来自大企业，比如大型钢厂、铝厂等。这部分采购是通过现钱现付或支付预付款实现的。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在这类采购中，很难被强势的上游企业所接受。

（5）增加了金融监管的复杂性

中国人民银行上线的ECDS（电子商业汇票系统），可用于解决传统纸质票据存在的票据真假核查及监管困难等问题。由于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存在于ECDS之外，金融监管和数据统计对此存在一些障碍和诸多不便。

 小结 

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确实是供应链金融创新路上一次非常有意义的尝试。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在实际推广和使用中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其根源在于，新型供应链金融票据和电子债权凭证的创新主要站在有强势地位的核心企业立场上，核心企业希望通过技术创新来改善传统交易结构中的沉疴，但如果没有解决各方顾虑，仅从一方角度出发是远远不够的。

第三节　厘清认知，供应链金融的四个分水岭

有一个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在供应链金融领域，经过大量的制造企业、银行和科技公司多年的努力，至今依然没有真正找到能够落地的普适性模式，只是在局部有些成绩。在局部取得的成绩，可能是基于特定的条件、特定的资源、特定的人和事促成的。一旦开始大面积推广，问题就会显现出来。“先形成典型案例再推而广之”，这一说法很可能并不正确，“追求普适性方案，再通过个案进行验证和修正”的说法可能更合适。

供应链金融并未取得成功的现实已经摆在那里——中小企业依旧存在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推出了这么多的产品和模式，投入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社会需求这么强烈而广泛，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实现初衷？问题出在哪里？

往往找寻问题根源，不是向前看、向左右看、向上下看，而是回头看，回到出发的地方看看。接下来从供应链金融研究方向出发，分析在研究供应链金融时，存在的四个分水岭。

先探究分水岭，才能追根溯源。

一、从库存融资转向债项融资，适应新常态的经济环境

第一个分水岭是从“物权类”展开研究还是从“债权类”展开研究。

目前，很多仓储物流公司、电子商务平台、科技公司都选择从物权类供应链金融展开研究，使用监控系统、条形码、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人工智能等各种技术手段来解决仓储和运输过程中的信息问题，并希望借此开启供应链金融的大门。那么物权类的基础环境是怎样的呢？

1. 2006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趋势发生颠覆性变化

2006年5月11日，伦敦铜的价格指数在经历了20年的上涨阶段后，突然转入巨幅震荡阶段。在2006—2008年，几乎所有的大宗商品价格都从持续缓慢上涨转为巨幅震荡，例如铜、铁、钢、煤炭、化纤、小麦、大豆、玉米等。

图1-6是LmeS铜（伦敦铜）从2000年到2010年的价格变化情况。

图1-6　2000年至2010年LmeS铜（伦敦铜）的价格变化

从图1-6中可以看到，自2006年5月开始，伦敦铜的价格发生反转，结束了整体不断上涨的态势。之后，几乎所有的大宗商品价格都结束了不断上涨的态势，转变为不断波动、大幅震荡的价格走势。

引起大宗商品价格波动的原因是非常复杂的，主要的原因是市场已经逐步从供不应求转为供大于求，生产模式从大批量定制转向小批量、适应个性化需求的柔性制造和智能制造，产品的生命周期大幅缩短，更新换代加速，并且高频次迭代。

在涨价周期中培养出的企业经营行为和在震荡环境中培养出的企业经营行为是存在巨大差异的。企业的经营行为完全不一样，对应的金融环境和风险逻辑也会发生巨大变化。

2. 只有在涨价周期中，库存才具备优质金融属性

在长期的涨价过程中，企业经营者们会逐步习惯这种价格趋势，不自觉地会将赚取材料的价差作为重要的利润来源。所有产业链中的生产企业在购买原材料时，都会想尽办法，尽可能扩大库存规模和拉长库存周期，从而在价格上涨后获取溢价带来的利润。

这种利润获取方式，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被慢慢地固化下来，甚至是从开办企业开始就形成了习惯。企业在采购管理、仓库管理、订单管理、财务管理等多方面形成了固有的经营行为。在这种环境中，企业有很大一部分的利润，可以不用苦心经营就能轻松获取，所以企业更加不遗余力地想办法扩大库存规模、拉长库存周期。

一旦企业库存规模长期存在，而且还处在涨价的长周期中，库存的货值就没有贬值预期，很容易成为质押权的标的，银行也敢于为此提供基于库存融资的金融产品，因为风险基本是可控的。涨价周期比较长，很多超过半年，货主因此愿意使用银行低成本的资金来扩大库存规模，延长库存周期，使收益倍增。

在2006年以前，国内以深圳发展银行为代表的银行业，针对库存融资的供应链金融业务发展迅猛，且规模庞大。这种风控逻辑，与房地产行业处在较长的涨价周期中，银行所提供的金融服务十分类似，都以质押物价格不会大幅下行为前提。

风险在这样的环境中不断地积累着，而价格反转以后，众多企业并没有及时调整策略和运作结构。企业由于经营习惯、固有的经营思维、固化的运作流程，没有意识到需要尽可能地缩短库存周期，减少库存，进行适应性的调整。思想上没有认知，管理上毫无应对，财务、采购、销售、物管等各岗位人员都无知无觉，没有设置止损的应对结构和应对机制。

结果，价格持续下跌，且跌幅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在企业内部还没来得及讨论清楚应对策略的时候，价格已经跌到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而且价格大半年涨不起来。那些通过银行进行库存融资的企业，还加了杠杆投资，导致多年的利润瞬间清空，甚至直接亏到破产。银行也为此蒙受巨大损失。

3. 基于惯性思维和组织惯性，很多企业至今还没有真正适应变化

到目前为止，行情震荡已经多年，估计还会持续，但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进行了适应性调整，特别是一些大企业。一是因为船大不好调头，既定的管理体系和企业运作体系比较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二是很多企业领导并没有深刻地意识到，全球大宗商品价格波动的市场环境对企业管理体系意味着什么。

可以注意到，很多早期上市的企业，在2007年以前盈利能力都还不错，但2008年之后就急速下降，很多问题直至2016年之后才最终爆发，企业陆续退市、清算和重组。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企业不适应已经变化的市场环境及其带来的企业管理变革，高管的经营策略、团队的思想认知、企业的组织体系和运作方式都没有适时地进行调整。

调整适应较快的应该是贸易和供应链公司，其适时地调整为快速采购、快速交付的模式，将在途时间最大限度地缩短，以控制价格波动带来的风险。价格敏感度越高的商品，对时间方面的要求往往就越高。

制造企业，理应尽可能精准地生产，按订单生产，加快生产速度，精准规划零部件需求数量，减少半成品、原材料、零部件、备件的安全库存并缩短库存周期。特别是在企业的采购环节中，应根据生产要求，更加精准地确定采购方案，尽可能减少安全库存，精准地按需采购。

4. 趋势变化后遗症，金融行业产生心理障碍

2006—2008年，很多企业没有及时调整经营策略和组织体系等，出现巨额亏损甚至濒临倒闭，部分企业担心造成恐慌，采用各种方式粉饰真相。由于长久处于安逸状态，银行与其他金融机构对重要的风控环节管理松懈，导致不能及时觉察风险，企业悄悄变卖库存抵押物的情况时有发生。

各地的银行为此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这也是深圳发展银行濒临破产，最终被平安集团收购的原因。银行从此对实体企业，特别是涉及与大宗商品有密切关系的企业，在提供金融支持的时候普遍产生了心理恐惧。

自2009年以来，很多银行实质上等同于脱离了实体产业，大幅提高了房地产和地方政府基建等领域的金融支撑比例。

5. 涨价长周期一去不复返，库存融资不是主基调

预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宗商品的价格震荡是常态。在这样的经营环境中，几乎所有企业都会不自觉地尽可能减少库存，缩短库存周期，逐步将大规模按计划生产再慢慢出售的方式，改变为先测算一定周期内的采购价格和销售价格，再按订单生产或按季节性规律测算生产的方式，尽可能减少库存、缩短在途和库存时间，统筹采购、生产、运输和交付的全过程，不仅控制现金占用，还尽力防止价格波动带来的不利影响。

这种经营环境下，在途物权和库存物权都处于周期短、规模小、频次多的状态。“零担^[8]”的比例也越来越大。因此，物权作为融资的质押物属性也大幅削弱，价格波动带来复杂性和风控的难度大幅提高。企业应该清醒地意识到，基于传统的库存融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而库存中物权有价值的金融属性已经大幅削弱了。

[8]　零担是相对于整车而言的，零担是指由很多货主的小件货物，拼在一起形成整车。

 小结 

从大环境来看，物权已经是金融价值偏低的标的物。如果单纯为了开展供应链金融而投入专用的物联网设施，物联网、检测器、监控设施的投入成本和维护成本极高。因此，物权类供应链金融研究投入巨大，金融价值偏低，解决社会需求的价值范围偏小，较难取得普适性的供应链金融创新成果。

二、从数据金融转向信用金融，需回归金融的本质

第二个分水岭是从“数据向下”展开研究还是从“信用向下”展开研究。

“数据向下”是指从融资对象的内部数据、关联数据和外围数据入手，获得融资对象的可融资状况，提供相应的融资；“信用向下”是指从融资对象本身的信用、上下游关联的信用等入手，基于信用来满足融资对象的融资需求。

目前，科技金融企业研究供应链金融几乎有80%都基于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和人工智能领域展开，约50%的银行从大数据领域展开研究。

1. 大数据应用于对私金融业务

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们的生活方式与线上紧密结合，移动支付，以及海量的应用程序，给用户带来了生活便利。与此同时，用户的每一次使用都在产生行为数据，企业借此可以分析出每一个用户的行为习惯和消费能力，大数据金融由此快速地发展起来，并且取得了卓越的成绩。

金融机构通过大数据和云计算，构建出全方位的用户画像，识别出不同消费级别、消费能力、财富水平的用户，并设置评分标准和模型，快速精准地锁定有效用户，给予其风险可控的消费和信贷额度，大幅降低了获客成本、运营成本、营销成本和风控成本。

2. 大数据应用于对公金融业务

大数据在对私金融业务上取得了成功，于是瞄向对公金融业务。在对公金融业务中是否也能通过大数据改造传统金融呢？科技公司高歌进军对公金融领域，银行也赶紧加大投入力度，开始用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各种新兴技术来研究新金融。

两方都不断地加大在对公金融领域的研究投入，形成了两大阵营，一个是“科技金融”（Technology Finance），另一个是“金融科技”（Finance Technology）。

科技金融是指科技公司借用互联网平台和客户消费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手段开展创新尝试，不断向金融领域扩展和渗透。金融科技是指银行、保险、证券、信托等金融机构，借用和引入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区块链等新兴技术，改造自身的金融产品和服务方式。

其实，不管是科技金融还是金融科技，在对私和对公金融业务中有着巨大的差别（银行对小微企业开展的业务大都归属于对私金融业务）。大数据应用于对私金融业务和对公金融业务的差别如表1-2所示。

表1-2　大数据应用于对私金融业务和对公金融业务的差别

在对私金融业务中，每个身份对应的责任主体是不会变的。但在对公金融业务中，企业法人很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实控人，而且，企业法人只是股东之一，并不能承担所有的责任，企业法人也可能由于股权变更等发生变化；不仅法人是变量，业务也是变量，企业会根据意愿将业务调整给不同的合同主体或将业务转移给别的企业主体。

换句话说，在对私金融业务中，大数据所对应的责任主体不是变量；而在对公金融业务中，大数据对应的责任主体是变量。基于变量进行大数据分析，金融的安全性实难保障。

3. 大数据应用于对公金融业务的缺陷

大数据应用于对公金融业务，存在一些先天性的缺陷。这些缺陷在对私金融业务中可能影响会比较小，但是在对公金融业务中，这些缺陷很可能是致命的。

（1）基于大数据能分析出“可以贷”的额度，解决不了“还不上怎么办”的问题

研究大数据应用于对公金融业务，往往忽略了借贷的本质：银行能借给企业多少钱，是根据“还不上”的保障条件决定的，而不是由“应不应该借”来决定的。

银行即使能根据企业的外部数据和内部数据进行分析，也只能测算出企业可以贷的额度，但解决不了企业借了以后还不上怎么办的问题。站在金融机构的角度，企业偿债的保障条件和来源才是银行能借多少的决定性因素。

（2）核准数据真实性要付出较大成本

在对私金融业务中，数据源自用户海量的生活数据、消费数据，造假的可能性和动机较小，用户即使还不上影响也不大，金融机构可以用社会失信控制方式和追讨进行弥补，毕竟核准的责任主体不是变量。但是在对公金融业务中，如果根据数据就能获得贷款，企业就有大规模造假的动机。先不说获取数据的成本，要获得时效性强的真实数据，在查证、鉴别、剥离、时效归类方面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大，而且由于不能解决偿债困难的问题，数据的价值是微乎其微的，单位利润无法支撑获取真实数据的成本。

4. 金融大数据与大数据金融有着本质的区别

金融大数据，是将已经形成的信贷资产数据化；而大数据金融是利用大数据来帮助金融机构形成信贷资产的一种形式。前者是将金融机构形成的信贷资产进行数据化表达；后者是还没有形成信贷资产，希望通过大数据的手段，协助金融机构更大范围地获得信贷资产。一个是对“果”的升级，一个是对“因”的升级，本质是完全不一样的，不能混为一谈。

另外，在对公金融业务中，大数据为贷前、贷中、贷后的风控管理提供舆情数据支持，具有一定的价值；但是希望通过大数据直接得出评估授信额度的信贷条件，还存在较大的障碍。

即使可以获得核心企业提供的数据，银行在向供应商提供融资时，也需要核心企业对所提供的数据进行法律级别的授权和确认，这样数据才能作为信贷的依据，否则，就会形成抗辩事由。

 小结 

目前看来，大数据于对公金融领域的创新，只起到辅助作用。真正要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大数据暂时还无法成为主要的手段和工具。

所谓“人无信则不立”，任何经济的高级阶段都建立在信用的基础上，在互联网对公金融领域还没有建立“数字信用环境”的当下，通过大数据解决企业的信用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供应链金融乃国之重器，银行应是主力军

第三个分水岭是选择“银行资金”展开研究还是选择“间接资金”展开研究。

科技公司、仓储物流公司和电子商务平台，在选择资金的来源时，大都尝试过直接引入银行的资金，但屡屡碰壁，遂萌生出脱离银行资金的想法，通过各种间接获取资金的实践来研究供应链金融。

1. 引入银行资金非常困难的原因

引入银行资金非常困难的原因很可能是研究供应链金融的研究人员并不懂银行。很多在银行工作多年的从业人员，如果没有在金融产品部门和风控部门工作过，没有站在金融产品策划者的角度工作过，可以说并不真的懂银行。

想要弄明白“什么条件下银行才会欣然接受贷款”“要满足哪些条件才能符合银行的风险诉求”“银行的分支行最看重的业绩诉求是什么”“总行产品部门研发产品的困境与局限有哪些” “什么事情是银行想做但是做不到的” “哪些方面会使银行上下产生巨大的压力”等是十分困难的。

很有意思的是，提出脱离银行资金开展间接性供应链金融的研究者，大部分都是从银行出来的。一些在银行工作过的人，即使在企业工作多年，仍无法真正理解实体产业产生资金困境的根源，只能从表面理解需求，探讨实现方案。而这些有银行从业经验的人，非常清楚那些不了解银行的人所提出的方案，在银行被通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自己又提不出合适的方案，最后只能提出放弃银行资金，采用间接的方式获取资金。

那么，在什么条件下银行才愿意提供资金？设计的方案中需存在保障还款的有效措施、可靠的还款来源和保障本金安全的举措，另外需明确是否要改动银行的产品和系统，若要改动，改动量有多大，内容会不会引起多部门的评估。但这些往往是大多数方案中欠缺的部分。

曾有人说，为什么要优先考虑银行的安全诉求，至少先把业务梳理清楚再来完善啊！可是，如果这样设计方案，从一开始就将银行关键的诉求剔除了，那么后期想引入银行资金的可能性就很小，就只能选择间接方案。

绝大部分银行还是只相信自己设计的方案，不太愿意接受外部的方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风险受控。方案只有经过多部门评估、探讨、预演、风险测试，银行才会认为其能真正保障资金安全。

2. 供应链金融不是局部的事，不能绕开银行

融资信贷金融能够运转的条件有二：一是能匹配对应的资金需求，二是提供的资金规模和资金的使用成本能够满足要求。

供应链金融是向企业提供流动资金的主力军，如果资金供给不足，即使是很好的方案，最终也很难产生社会价值。

只有将银行资金的低成本优势和规模优势相结合，方案才具备大面积推广的可能性；否则，成功应用的可能性非常小，应用的范围和规模都会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因此，研究供应链金融的普适性方案时，只有从一开始就研究如何满足银行的风控诉求、解决银行的困境，提供银行需要的有利条件，以打通银行的产品通道为目的，才能大规模引入银行的产品和资金，才能解决广大实体企业的流动资金诉求，这样的方案才有生命力。可见，绝不能脱离银行来研究供应链金融。

 小结 

供应链金融是一个涉及面非常广的研究领域，研究者既要懂企业、懂行业，懂采购、懂财务，还要懂金融、懂银行。企业对于能接受的金融方案，最终关注的往往是资金的使用成本和规模，因此，不能脱离银行的金融产品和资金单方面设计金融方案。

四、树立共赢观念，脱离对强势群体的依赖

第四个分水岭是从“核心企业”角度出发展开研究还是从“供应商”角度出发展开研究。

研究债权（应收账款）类的供应链金融，从核心企业出发和从供应商出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和路径。

截至目前，绝大多数债权类的供应链金融，甚至包括几乎所有的银行供应链金融产品，都是从核心企业来寻找突破口的。

1. 核心企业是“债务”主体，是付款主体

债权类的供应链金融，必然要获得真实有效、有价值的债权。从核心企业获得其供应商的债权（应收账款）信息当然是最优质、最有价值的，站在核心企业的角度，这些信息对应的就是债务（应付账款）。

如果能获得核心企业提供的“债务”信息，用这些优质的供应商“债权”为供应商提供融资，那么供应链金融资产应当是优质的。

要获得这些信息有两个途径，一是供应商，二是核心企业。

（1）由供应商提供：核实的难度非常大

如果债权信息由供应商自己提供，很可能会存在造假，银行很难对其真实性进行核实（以往银行在开展保理业务时，基于供应商提供的债权信息开展融资业务，出现过一些骗贷的案例），所以银行大都不考虑从供应商处获取信息。

（2）由核心企业提供：其配合程度非常低

实践证明，从核心企业处获取债权信息的挑战是巨大的。由于核心企业存在多种顾虑或问题，使其难以提供债权信息。事实上，对银行而言，最具价值的是获得核心企业确切的、一定会付的应付账款信息。然而，这对于核心企业更是不可能的。

2. 核心企业不愿意配合的原因

核心企业不愿意配合的原因很多，主要有以下四点。

（1）对核心企业没有价值

对供应商是否有账期，是由核心企业产业链的地位决定的。配合提供债务信息对银行和供应商有价值，但对核心企业并没有多少价值，反而会增加核心企业的工作量，甚至还有可能泄密。

（2）核心企业没有相应的体系进行配合

核心企业的供应商数量多、交易频率高、单笔金额小、涉及部门多，如果核心企业需要配合供应链金融提供债务信息，需要多部门、多岗位增加相应的工作量。在大企业中，如果没有对应的事务流程，开展债务确权工作是很难的。

（3）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核心企业不愿意

需要核心企业配合确认的债务，是银行锁定的第一还款来源，银行希望其具有明确的法律效力，否则风控方案很难闭环。这对处于强势地位的核心企业来说，既要站在帮供应商的角度，还要承担法律责任，自是不愿配合。

（4）需要使用核心企业的信用额度进行配合，核心企业更加不愿意

由于供应商缺乏信用，银行希望能够借用核心企业的信用，提供给供应商来使用，作为银行的第二还款来源，以保障还款来源的可靠性，降低金融风险。但是，核心企业的授信额度即使是闲置的，也是核心企业自己的可支配资源，核心企业通常不愿意拨一部分固定额度给供应商使用。

在银行开展债权类供应链金融产品的设计与研究中，绝大部分都卡在核心企业这里动弹不得，使供应链金融的研究与推广严重受阻。一些银行选择缩小范围来降低风险，在绝对优质的巨型核心企业产业链中小范围地进行尝试，但这样的尝试对研究普适性产品而言，意义并不大。

 小结 

无论是基于库存（物权）角度、基于大数据角度、基于银行角度，还是基于核心企业角度，开展供应链金融的研究确实是困难重重。

既然走不通，就需要重新认识供应链金融与产业链、供应链、核心企业、供应商之间的关系，就需要认真体会和梳理各方的需求、利益、价值诉求、变化趋势和生态环境，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柳暗花明。